“所有的努力和等待都白费了”:台湾疫情重创文化生活(组图)
在过去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台湾一直是表演艺术家的避难所,在这个难得几乎没有新冠病毒的地方,观众可以挤进音乐厅听现场演出,在中场休息时一起喝咖啡。
这里举办了现代舞蹈节,上演了全本《茶花女》(La Traviata)和《歌剧魅影》(The Phantom of the Opera),马友友的巴赫大提琴组曲独奏会有4000多人到场。
但是最近的病例激增——这是台湾自该流行病开始以来最严重的暴发——使该岛的文化生活停滞不前,迫使表演艺术中心、音乐厅和博物馆关闭,与此同时,它们在世界其他地方正在恢复活力。
来自台湾和海外的表演者被夹在中间,努力应对收入损失和大量演出被取消的情况。
“全完了,”美国单簧管演奏家查尔斯·内迪奇(Charles Neidich)说。他最近从12500公里外的纽约来到台北,结果400多天来的首次现场演出被取消了。
内迪奇被安排与台北市立交响乐团合作,演奏美国作曲家约翰·科里利亚诺(John Corigliano)创作的单簧管协奏曲。他在酒店接受了两周的隔离,这是帮助台湾遏制病毒的严格措施之一。上周,台北进入半封锁状态,所以他收拾行李回家了。
“就这样空手而归,”他说。
在政府的疫苗接种计划起步缓慢的情况下,疫情的暴发迫使台北陷入停滞,与此同时,世界各地的其他城市终于重新开放。在伦敦,西区的剧院上周拉开了帷幕。纽约官员宣布,无线电城音乐厅很快将允许所有未戴口罩的人进入,并且可以坐满,只要入场者接种过疫苗。
美国单簧管演奏家查尔斯·内迪奇从纽约飞往台北,举行一年多来的首次现场演出,但音乐会被取消了。 I-HWA CHENG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台湾的经验提醒我们,疫情为生活带来的不确定性、病毒构成的威胁,以及它的力量甚至能打乱最精心制定的计划。威尔第的《法斯塔夫》(Falstaff)的半舞台式表演已经被取消。法国音乐剧《巴黎圣母院》(Notre Dame de Paris)推迟上演。
尽管与世界上许多地方相比,台湾的病例数量很低——周二报告了283例,少于纽约——但当局正在加倍限制,希望在台湾加快迟缓的疫苗推广过程中,封锁可以在几周或几个月内控制住病毒。
艺术家们乐观地认为,音乐会、舞蹈、戏剧和博物馆展览将很快回归。
“这是一个习惯了地震和台风的地方,”当代舞蹈团云门舞集的创始人林怀民说。该舞团已将演出推迟到夏季晚些时候。“危机来了就去应对,然后回来恢复一切。”
在过去的一年里,云门舞集因取消了原计划的美国和欧洲巡演而遭受了经济损失。但由于台湾的感染病例几乎为零,而且台湾居民渴望娱乐,舞团用本土的强劲需求抵消了这些损失,在座无虚席的剧场推出了新作品。
“在之前能够演出是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林怀民说。“现在,我们和西方国家的同行一样,第一次面对病毒的现实。”
台湾在大流行早期关闭了边境,并且采取严格的公共卫生措施,包括要求佩戴口罩和广泛的接触者追踪,使得这个拥有2350万人口的岛屿成为抗击新冠病毒的成功故事。但最近几个月,传染性更强的变种出现,隔离规定放松和疫苗短缺,为这种病毒提供了机会。
在此之前,由于台湾没有广泛的传播,使得演出场地更容易在接近满座的情况下运行。剧院和音乐厅实施了严格的公共卫生措施,并根据确诊病例的数量进行了调整。
在许多场所,与会者被要求提供姓名和电话号码,以便在疫情暴发时进行追踪。口罩和体温检查是必须的。一些音乐厅禁止出售食品和饮料。一些座位被交错排列,看起来像花,这种安排在台湾被称为“梅花座”。
尽管警惕性很高,但偶尔还是会有恐慌。去年3月,有100多人因与澳大利亚作曲家布雷特·迪恩(Brett Dean)接触而被迫隔离,他在台湾演出后,在病毒检测中呈阳性。这一事件成了台湾的头版新闻,一些人对迪恩在咳嗽的情况下仍被允许演出而感到愤怒。迪恩的《哈姆雷特》(Hamlet)下一季将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上演。
与迪恩合作的国立台湾交响乐团的执行长郭玟岑说,这次恐慌让乐团认识到,即使在感染几乎为零的情况下也要保持严格的卫生措施。
“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未知的敌人,”她说。“我们很幸运,很早就面对了这个现实。”
在过去一年里,台湾仍然活跃的文化领域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才,当时许多艺术家没有稳定的工作,只能待在家里。林肯中心室内乐协会(Chamber Music Society of Lincoln Center)、德国管风琴演奏家费利克斯·黑尔(Felix Hell)和著名大提琴演奏家马友友都来此演出。11月,马友友包机前往该岛进行巡演。
许多在台湾有渊源的音乐家也回来了,其中一些人是长期访问。小提琴家陈锐在家人的敦促下于今年8月回来,自那以后参加了大约20场现场音乐会、大师班和音乐教育推广活动。他说,人们对彼此的关爱以及对公共卫生规则的广泛遵守,让他感到震撼,即使台湾几个月来没有任何感染病例的报告。
“每个人都愿意出一份力,”陈锐说。“每个人都重视生命。”
并非所有艺术界人士都赞同台湾的这种严格。本月暴发疫情后,一些艺人质疑政府关闭演出场所的决定,担心这会影响表演者的收入。
领导着一个剧团的台湾演员郎祖筠在Facebook上发表了一篇措辞尖锐的帖子,称这些限制对艺术团体将是毁灭性的,这引发了争议。
“知道我们排练多久吗?” 郎祖筠写道。“明了我们多少人在努力吗?”(在因其言论受到批评后,郎祖筠删除了该帖并做出道歉。)
11月,人们戴口罩在台北国家音乐厅观看一场演出,当时新冠病毒病例很少,人们可以过上几乎正常的文化生活。 ANN WANG/REUTERS
政府在疫情期间为艺术团体提供了数千万美元的补贴,但一些表演者表示这些补贴不足以抵消损失。有关官员说,为遏制不断上升的感染率,对大型集会的限制是必要的。
但对于赶在最新疫情激增期间到访台湾的表演者来说,这种体验令人沮丧。
上个月,小提琴家林昭亮来到台湾,他非常兴奋,这是他这是自疫情暴发以来第三次来到台湾。在他居住的美国,经历了几个月的流媒体直播,在空空荡荡的大厅里表演之后,尽管有强制隔离措施,在他出生的台湾,他还是开始享受现场表演带来的活力。
本月,林昭亮与台北市立交响乐团的音乐会在第一次排练两小时后被取消,他本打算与该乐团合作上演科恩戈尔德(Korngold)的小提琴协奏曲。他还被迫取消了他在台北领导的一个青年音乐家夏季音乐节。他很受打击,和朋友们一起出去喝苏格兰威士忌。
“所有的努力和等待都白费了,”上周回到休斯敦的林昭亮说。“我不禁注意到这其中的讽刺意味。世界模范公民现在变成有点像问题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