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女星跳楼,悲情残酷的真相,看哭无数人(组图)
情欲浮欢不作数,镜花水月已成空。
香港有一个早逝的艳星,叫陈宝莲。
当然很漂亮。
然而美是美,但一生狼藉混乱。
死时年仅29岁。
死也是很悲惨的死。
她自杀过多次,最后一次,趁人不注意,一转身,从24层高楼果断跳下。
死状极惨,肠穿腹烂,前不久因剖腹产缝合的刀口全部裂开,血肉模糊。
而她的孩子,刚刚来到这个世界1个月。生父至今不知道是谁。
大家应该都是见过她的。
在周星驰的《国产零零漆》里,她曾出演一个美女特工。
红唇,傲胸,风头甚至盖过了袁咏仪。
很多人都以为,她有了这样的机会,必然会青云直上,此后别有洞天,名气更上一层楼。
毕竟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但她没有。
她陷在她的混乱生活里,一直没有挣扎出来。
唯一著名的,就是她的私生活。
以及她的三级片。
时至今日,人们提起陈宝莲,往往会说两个词,一个是“艳星”,一个是“香港四大癫王之一”。
她出演过很多流传甚广的成人作品。
在无数宅男的电脑F盘里,她是颜如玉,是盘中餐,风情万种、魅术无敌地存在,成为一票人的私密调料。
她倚仗这个出道。
同时也靠这个,进入一个荒淫悲凉的世界。
90年代的香港,影像市场出奇繁荣。
暴力的、情色的、主流的、非主流的,作品源源不断地面世。
而其中最为暴利的,就是成本小、盈利大的三级片。
而三级片拍摄,最缺的就是女主角。
大多数女演员都不符合——身材好的脸蛋差,身材脸蛋都好的没风情,身材脸蛋风情都在线的又不肯脱,总是难以两全。
遇见一个四者兼具的尤物,电影公司都愿意花大价钱。
15岁的陈宝莲就这样成为宠儿。
她够美,身材够辣,够撩人,又因为贫穷和母亲的逼迫,她一件一件脱下身上的衣服。
她理所当然地红了。
可“红”从来都是双刃剑。
它为她带来关注,但也开启了她的地狱之门。
她被一个老丑男盯上,进入他的“后宫”,此后献媚、争宠、生妒,把生活硬生生变成了宫斗大戏。
而因为想要的得不到,想爱的爱不着,她在一次次失望中,逐渐失控。
她的经纪人说,情感与大起大落的生活,直接逼疯了她。
原本如花似玉的尤物,变成疯疯癫癫的人。
她频繁劈腿,勾引娱乐圈大哥,乱睡人,怀孕了却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哪位。
后来吸毒。
整个人变得又黯淡,又邋遢。而精神也一步步崩溃。
她当众用剪刀,一刀一刀剪碎自己的胳膊。
她在机场撒泼,打人。
她在夜店闹事,脸上被打得缝了13针。
她偷珠宝店的东西。
她出车祸。甚至还频繁传出与灵异有关的事情。
而自杀则成了家常便饭。
后来关于她的传闻,每一桩都令人听得又惊诧,又惊悚。
最为惊悚的,就是2002年,她从上海的某一栋高楼一跃而下。
死时留有一封遗书:“妈咪请替我打电话给少爷,告诉他,宝莲去了,要好好保重身体!宝莲临死仍一直爱着他,我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
里面的“少爷”,就是黄任中。
台湾第一老丑男。
大她33岁。
陈宝莲的一生,都与爱无缘。
她没有父亲。
据说,她生父是一个孟浪、绝情的人,生母也不懂爱和责任。
两人生下陈宝莲,离婚。
女儿都不想要。
最终法院还是判给了母亲,父亲从此消失不见。
那一年,陈宝莲4岁。
也因此,在陈宝莲的生命里,父亲只是一个名词,没有任何指代。
它是空荡荡的、落不到实处的。
她不明白“父亲”意味着什么。也从未领会过“父爱”的滋味。
可人对安全感、归宿感的渴求,生来就有,任何人都不可能免除。
从这里得不到,就会从那里要。
1993年,陈宝莲参赛亚姐,连决赛都没进,就被刷了下来。
那段时间,关于她的流言特别多。最惹人注目的一个,是说她成为某大佬的床上人。
流言真假,未经证实。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从此以后,她成为黄任中的“契女”,住进他为几十任女友准备的超大豪宅。
在外人面前,她叫他“少爷”。有时叫他“干爹”。
私底下,却一直叫他“爸爸”。
住进黄任中用来藏娇的金屋后,她一度挥霍无度,买名表、名车、包包,吃穿用度,全是奢侈品。
她想要什么的时候,就会向“爸爸”撒娇。
有一回,她在一次聚餐中,当着黄任中一干女友们的面,半跪下来,将头埋在黄任中的双腿间。
仰头看他。
像一个小女儿一样,向黄任中索要一辆80几万的车:“爸爸,我定了一辆车......”
她用这种方式,弥补生命里最剧烈、最深切的缺失。
可惜,这个“父亲”也无法给予她无条件的、永远的关注。
他有太多女友要爱,
有太多新出道的美女艺员要注意,
有太多艳星要睡,
有太多遗产要分,
有太多奢靡生活要享受。
他无法成为陈宝莲的唯一。
生父抛弃了她。
干爹玩弄了她。
她始终是一个不被爱的、没有归宿的弃儿。童年是。成年后也是。
人世繁华无比。
可是没有她的家。
其实人世间离异夫妻千万对,也有不少会带给孩子健全的人格,幸福的结局。
为什么陈宝莲,却走向自毁?
因为她不仅没有父亲,外婆殴打她,母亲还在利用她、出卖她。
陈宝莲的母亲虽为人母,做的却不是为人母的事。
她不负责任到极点。
当陈宝莲还是婴孩时,把她扔给外婆。
后来孩子12岁,她回来了,将女儿拿去卖钱。
那时候,陈宝莲已经是个小美人。
个子高挑,容貌出众,在任何场合,都能像个目光吸附机一样,吸住全场艳羡的、爱慕的目光。
母亲看在眼里,却不骄傲,而是打起了主意:“这么漂亮,我又欠了这么多钱,不如......”
15岁,陈宝莲被母亲签了协议,卖给某公司,成为一名模特。
但所谓模特,性质却很特殊。
——她被逼着脱光衣服,在镜头前,拍了一堆又一堆裸照。
当时陈宝莲是少女,怎么也放不开,哭着要找妈妈,要回家,被一帮人摁住,恐吓她说:“你妈已经签了合同,今天不拍也得拍,否则就......”
她被吓住了。
一边哭,一边颤颤巍巍地配合。
拍出来的照片很香艳。
但没人知道,那些活色生香的胴体背后,是一个女孩无望的呐喊,与深切的恐惧。
她没有退路。
她的艳星之路开启,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母亲又偷偷签了协议,将陈宝莲卖给三级片公司,又拍了一堆A片。
等她到了17岁,母亲又逼她参加亚姐选拔,没入选。
大概风尘味太重,登不得大雅之堂,风言风语又太多,决赛都没进。
平凡的幸福,她得不到。
能去哪里呢?
她在堕落之途跌跌撞撞,不知该何去何从。
身后,是一个嗜财如命、毫无底线的母亲。
身前,是无数拒绝的手,和漫天敌意。
她只有沿袭她的生活:继续脱。要么以工作的名义。要么以爱情的名义。
后来,黄任中来了。
1993年,黄任中一直在物色各种美人,继续填充自己的后宫。
这是一个非常下作的人。
人丑。
被李敖称为台湾第一丑男。
好色。
他一生结过4次婚,有近100位女徒弟及女朋友,家中同时住着10位超级大美女,且每一个都是知名艺人。
他有一栋豪宅,豪宅里有一张惊世骇俗的豪华大床,可以同时睡9位女友。
而私人温泉浴池,更是一言难尽。
但他有钱。
他是台湾赫赫有名的股市大王。
最辉煌的时候,身家高达数百亿新台币。
所以他想要什么女人,总有人忙不迭地来拉皮条。
亚姐选举时,有人送来陈宝莲的照片。他看了一眼。没太在意。
后来有人又送来陈宝莲的三级片。这一次,他上心了。
那一段时间,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念头:得到她。
而他的直觉也告诉他:得到这个女人并不难。
有一回,他去香港出差,请当地朋友吃饭。
朋友很清楚黄任中的喜好,一来就和他谈美女,并将陈宝莲约了出来。
黄任中一见,失魂落魄。
那一年,陈宝莲刚刚20岁,如花朵乍开,风情将放未放。
她身高175cm ,唇红齿白,皮肤吹弹可破,天真中又带着一丝孟浪,妖娆中又夹着一丝悲凉。
这种气质击中了黄任中。
回台湾以后,他顿觉满眼美人,没有一个比得上陈宝莲。
为了得到陈宝莲,他也下了些功夫。
他动用直升机,去请陈宝莲吃饭。并告诉陈宝莲:“我想要照顾你。”
那时候,黄任中还没离婚。
他刚刚娶了第4任妻子徐贵樱。
同样是艳星出道。
同样美貌绝伦。
而她还有一点,就是对黄任中,非常了解,也非常宽容。
她能接受他有一座销魂窟。
能接受他的大床上,同时睡着9位美女。
能接受他花花绿绿的情史,莺莺燕燕的女友和干女儿。
但是,当陈宝莲来到黄任中身边时,她受不了了。
因为黄任中这一次动了真情。
他似乎不为性。
他对台媒说,他与陈宝莲同床几十次,一次都没发生关系。
他还说:陈宝莲是我一生最爱。
他不只是给钱、买车、给钱,而是许诺她:“从此往后,我将动用一切资源,助你摆脱艳星历史,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
他想要给她一个清洁的开始。
这一点,正是陈宝莲最痛的地方。
她是一个不被看得起的人。所遇见的男人,要么想利用她,要么想睡她。
没有一个真心待她。
只有黄任中,没把她当成一具肉身,而是一个人,一个残损的、可怜的、有待拯救的落难公主。
她对此深为感恩。
后来,她果断离开香港,住进了黄任中的红粉窟。
《红楼梦》里,千红一哭,万艳同悲。黄任中家中,艳星争宠,苦了无数人。
她终究无法独享他一人。
他也无法答应她,将其他女友都赶出门去。
为了唤起黄任中的关注和独宠,她用了最不明智的方式:自毁。
自毁形象。
也自毁深情。
她一次次闹事。
打架,斗殴,吸毒,抢珠宝不付钱,在机场大闹。
但不管她多任性,黄任中都一次次帮她善后。
她勾引张菲。
暗示自己随时可以离开黄任中。
她用这种方式,确认黄任中对她的爱。
她要黄任中一直疼她,在她身边不离开。
她觉得,哪怕他骂她,打骂,也好过他不理她,不注意她。
童年不被父亲看见的人,成年以后,会超乎想象的卑微,也超乎想象的疯狂。
若是她有希望,生命里一直有积极的反馈,倒也能慢慢步入正轨。
若是无希望,一直在黑暗中独行。那么,堕落之后,就是歇斯底里。
可这不是爱,这是折磨。
男人不怕一个女人贪财,也不怕她纵欲。
但怕她控制,尤其是以疯狂的方式控制。
黄任中的好感,终于被消耗得所剩无几。
他多次提出分手。
他越是如此,她越是心碎。
最后,他给了陈宝莲一笔分手费。
让她去英国读书。
此后两人各不相干,各行其路。这是他最后的柔情。
他应该是爱过她的。虽然他不止爱过一人。
他应该也真正想过帮她。
但是,一个自己不求上进的人,上帝想救你,都不知道你的手在哪里。
若是陈宝莲能好好上学,人生或许从此不同。
但她没有。
她用这笔钱,在国外玩了一圈,回到香港或台北,又开始缠缠绕绕疯疯癫癫,要和黄任中重新在一起。
黄任中不答应。
她万念俱灰,越发觉得自己的存在,只是一个孤伶伶的影子。
是垃圾。
是千人骑万人睡的贱人。
谁也看不起。
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她将对世界的恨意,逐渐转向了自己。
她渐渐自残成瘾。
1998年6月,《感官世界》首映礼上,主持人讲到一半,陈宝莲突然用小剪刀割手腕。
场面一度失控。
而记者多次拍到她的胳膊、大腿,都是一片或大或小的青紫。
后来,她也许想过自救,跑去拜了佛,赐号明慧。
她一直相信,自己和佛有缘。
因为她出生那天,正是三月三日,传说中妈祖降生的日子。
可即便拜了佛,她也没有获救。
1999年3月,她前往台湾,黄任中没让她进门。
她倚门痛哭。
从前那门里,是她和黄任中的万般旖旎。如今那门里,是一个老男人冷到极点的拒绝。
为了逼黄任中出来,她高声喊:“你不出来,我就死在家门口。”
她脱下衣服,一丝不挂地坐在门口,并开始吞服药丸。
好在被人救下。
这一次以死相逼,终于让她明白,自己之于黄任中,不过是一个玩物。
现在,他玩够了。
他要抛弃了。
她重新回到她的困窘与狼狈,回到她的痛苦与悲怆。
似水年华空虚度,如烟岁月已无痕。
那场著名的不伦之恋结束了。她什么也没有留下。
她也试图去日本发展。但被拒。
后来也试图再去台湾。又被拒。
她开始神智不清。
有一回,她点着了自己的枕头,烧了自己的房子,说是看见脏东西,要把它们烧死。
她在机场闹,街上闹,酒吧闹,闹完了,又用刀,往自己手臂、大腿上一道道割。
娱记在这段时间,更频繁地拍到她手臂和大腿上的淤痕。
2001年,陈宝莲交了一个姓涂的男友,但不到半年,那人便离开。
这一次的失恋,又是一次佐证:她这一生,终究与幸福无缘。
她撕心裂肺地爱。
也撕心裂肺地要。
兜兜转转,实在要不到,便不再要了。
2001年,她怀了孕。孩子生父不明。
2002年7月31日,她刚刚生产不久,正在家中休息。
此时孩子刚刚满月。
中午时分,她试图跳楼。
保姆大惊,死死将她拉住。
下午5点左右,趁保姆不注意,她又坐到窗户上,坠楼而亡,再也没有醒来。
死时只留下一句话:“请替我打电话给少爷(黄任中),告诉他,宝莲去了,要好好保重身体!宝莲临死仍一直爱着他......”
她的死讯传到台湾,黄任中大哭。
他应该也是痛苦的吧。
这是他用情至深的女子,是他最钟爱的“契女”。
他在媒体面前落泪,称自己不舍、怀念,也有深深懊悔,可又自认问心无愧,对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就在此时,他有了新女友,一个叫郑艳丽的三级片女星。
这年春节,他在家中开派对,几十位美女同时出席,衣香鬓影,歌舞升平,又热闹又欢乐。
他又带领郑艳丽、安雅等6个大美女,公开出席香港的古董拍卖会。再次轰动全港。
陈宝莲此时尸骨未凉。
她一生凄苦,如同一个笑话,唯一深爱过的人,都不肯为她的死停留半步。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在陈宝莲死后,与她有关的一系列事情,都变得诡异非常。
陈宝莲死的那一年,黄任中入狱。
这个身家百亿的富豪,生平第一次遭遇滑铁卢。
他被控逃税12亿,被台湾的法务部列为头号追讨对象,在监狱里度过了几个月。
2年以后,黄任中去世。全身器官衰竭。死时64岁。身边没有一个女人。
而黄任中的新女友郑艳丽,事业惨败,不仅遭遇男友离世,而且发胖、白发早生、一蹶不振,最后沦落到了在麦当劳做服务员。
最凄惨的,莫过于饰演她的女星孙亚莉。
2002年,陈宝莲悲惨离世后,许多电影公司,都想将她的故事拍成电影。
而在寻找饰演她的女演员时,锁定了孙亚莉。
因为她们太像了。
孙亚莉面容与陈宝莲相似。都是美人,明眸皓齿,身材火辣。
左:陈宝莲 右:孙亚莉
年龄相似。都是1973年生人。
经历相似。都是拍三级片出道,一直不被尊重。
在拍片之前,孙亚莉还特地拜了陈宝莲,希望后者能上身,让她更好地诠释这个角色。
但拍摄期间,孙亚莉一直心惊胆战。
她在采访时说,夜晚照镜时,感到镜中人不像自己,担心被“附体”。
而在拍摄跳楼一幕时,还扭伤了腰骨。
她最后也精神崩溃。
2009年2月6日,孙亚莉和陈宝莲一样,自杀身亡。年仅36岁。
陈宝莲是一个香艳的悲剧。
也是一抹长长的泪痕。
在分析她的悲剧时,我觉得有太多东西、太多情节,都在影响她的一生。
缺爱令她飞蛾扑火,嗜爱如命。
贫困令她没有选择。
不读书令她不智。
太想成名太想红令她不择手段。
而无底线、不自律,又令她的人生,像滑滑梯一样直线下滑。
从来都是如此的,通过什么样的路,就会抵达什么样的地方。
靠自律赢得的,是尊重。
靠身体赚来的,是欲望。
靠出卖色相换来的,当然不会是明亮干净的生活。
其实她是有机会重头开始的。
比如拍摄周星驰的《国产零零漆》,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的倾城风情、出色表现,本可以为她争取到更多资源。但她没有抓住。
而黄任中让她去读书,也是一个机遇。
但她没有重视。
人生那么长,只要不放弃,随时可以逆天改命。但有人在明天到来之前,就在黑暗中毁了自己。
倘若说陈宝莲有所启示,我想只有一条:
生于淤泥中的女子,绝大部分会腐烂。
但也有人,能生长成莲花。
不同流合污的人,才能救赎自己,成就清净的功德,成为庄严的报身。
否则,不成莲花,只成宝莲,成为恶的祭品,一生破碎不堪,徒留长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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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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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注于这些花花草草很久了,且沉溺其中。喜欢于午后,坐在阳台,让太阳把自己晒得发烫,一天大半时间就是呆望着它们,做一个只与草木对话的人。我觉得,草木和我很亲近,我也自然亲近它们。
家里的栀子含苞了几个星期,未有绽开的迹象,月季却已经开了好几朵,渐渐要败了,叶子也萎落下来。我慌了神,每天拿到阳台去晒,上花肥催,勤勤浇水,祈祷这些花草可别辜负了我的殷殷爱护。
当然,不光是栀子和月季,还有橡皮树、发财树、碗莲、文竹,都是一心一意、贴心贴肺地侍弄,买来书,认认真真学习养护方法。家人都说,我这急躁的性子是磨下来了,容颜间竟然多了几分清丽之感。这样的赞美,我乐得全部笑纳。
我自然知道,花儿养心、草木怡情,心情自然爽朗起来。何况,我与花草、花草与我,同处一室、朝夕相处,早已不分你我了。“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打小便不喜欢与人热闹,它们自开自落、不惊不扰、不事招摇的性子,也像我。
总觉着,一个人时,人是静的,心是狂的。
像是游荡在山林的一只麋鹿,去溪涧饮水,在丛林衔花,在草窝里睡觉。喜爱草木其实时日已久,从那个爱做梦的年纪就开始了。那时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喜欢什么,或不喜欢什么。突然就迷上画画,带着铅笔和画本来到山沟,就画沟畔的小树林,一画就是大半天。四季的白杨树,沟畔的野草花,从色彩斑斓到清淡素净,都是一样入了眼,走了心。
如今,偶尔翻起旧时画的那些树树木木、花花草草,依然觉得清秀美好,也真真羡慕起那个时候的我来。老家院里栽了九棵老梧桐树,叶翠枝青,粗壮的枝叶俨然要遮住三间瓦房的一半屋顶。
每年初夏,淡紫色的梧桐花一串串大朵大朵开着,缀满枝柯:“树阴似盖遮炎暑,花穗如烟胜紫鹃。”开得真是一往无前呢。但还不到一个月,这些花儿就“繁华零落两不知”了,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叫人有些伤情。那时我还不懂事,常常捡拾几个,把它捻在手里把玩,看着它黄碧色的花蒂,长长的喇叭筒,总觉得像是一位娇滴滴的娘子戴了顶不合适的“盔帽”,可爱又调皮。
月亮出来了,我就坐在梧桐树下学吹口琴,一天天练习着,后来竟然学到会唱歌就能吹出音调来,而吹得最好的便是那首《橄榄树》。那时逃课是家常便饭,总能用自己过人的智慧逃脱母亲和老师的监控,和玩伴在河沟里玩耍,一待就一个下午,就是晒太阳,抓鱼儿,编草枝,采野花。
关于很多事情,如今记下的竟然不多了。年纪一到,再枝繁叶茂的记忆,也都变得干枯了。
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忘掉那白月光、瓦上霜,却还能在混沌里忆起草木闲闲的时光。草木告诉我,这一生都是一个丢弃的过程,有多少美好的东西都遗失到了路上,再也没有机会捡回。
《未闻花名》里说:已知花意,未见其花。已见其花,未闻花名。再见其花,泪落千溟。现在想起那时东飘西荡没心没肺的样子,竟然无比羡慕,因为那时,我很年轻,还可以流浪。儿时的事,个个都好。
如今只能在与人念叨时慨叹:“而今,却是怎样也回不去了呢。”只能在阳台上,对着小白小粉、小黄小红、小绿小紫说说体己话。不仅我,爱花成痴者大有人在。北宋林逋,孤高恬淡,终生不仕不娶,以梅为妻。东晋陶潜“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钟情芳菊,退隐回乡,“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白居易自称紫薇郎,写下了“独恋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的诗句。
清时有个郑燮,爱竹成癖,竹是他密不可分的伴侣,亲密的“情人”,睡觉时也要以竹陪伴,他有副对联:“咬定几句有用书,可忘饮食。养成数竿新生竹,直似儿子。”
竹诗的灵感来自竹,留下百首咏竹诗。与这些植物,我也是做了长久相处的打算,它们于我而言,有冷暖,有清欢,是不同形态的人,与我以灵魂相对。而今,渐渐迷上了饮茶。
沸水翻滚、浮沉辗转、苦涩绕口、沁脾回甘,反反复复、千转百回的,便是再也放不下的味道了。
陆羽讲:“茶者,南方嘉木也。”
我只知,饮茶时,内心自然生出淡泊之气,深情之间意态宁静,后来才注意到,茶字拆开,竟是“人在草木间”。
因草木有气脉,茶才有了灵魂。于是,你饮茶时,便饮出了凉热,饮出了浓淡,饮出了悲欢。手里的茶不说话,只把滋味儿交给你,把心交给你,一切靠你自己去体味。有了草木,万物清新,思绪明净,内心稳妥清澈。享受如今不求上进、散淡闲适的日子。
摘花泡茶,听风吟唱,在草木生长的声音里执一支瘦笔,写尘世的清喜。
泼洒一池素墨,在云烟深处落笔,意境里蕴含着一缕淡淡墨香。三月望,王莽桃花开得正盛。
一位肩宽体胖的大婶儿折了一朵桃花,竟然别到自己耳边,绿衣衫、圆盘脸、粉桃花,不着调的搭配让人哑然。
路过的人好奇地回头望几眼。大婶却旁若无人,继续大声与人笑语。
典型的西北人性子,和这不管不顾的灼灼桃花,是绝配。草木生长,遵循时光的轨迹。我计划选个天气干净的日子去爬山,去看树。
春天的树是调皮可爱的,夏天的树是葱茏茂盛的,秋天的树是静默萧索的,冬天的树是隐忍和坚强的,我爱上了它们的每一季。门内养木,是谓闲,人在草木,心有余闲,才是人间自由人。
那种得体,那种派头落落,学也学不来。“头发花白”四字,让他说得十分好听,沪语“花”发“呼”音,拖得很长,充满向往和惊喜
有时,谈到以后的什么安排,他会不由自主抹抹光泽的鬓角,说:“啊,那时头发花白……”大家便哄笑“又来了,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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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好像是2016年。
喧喧嗾嗾的会议现场,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彼时,他在全场注目礼下,走上台,作为项目负责人讲话。
会议主持说:“接下来请孙源科长为我们介绍一下项目详情。”
旁边有一个艳羡的声音冒出:“帅吧?”
他开始发言,全场顿时安静。
话中多有术语。
掷地有声,踌躇满志,很有一种成功者的志得意满。台下又有人说:听说提拔最有希望的就是他。
她于是多看了一眼。
但也不过如此。
图片
没多久,她去闺蜜家玩,又遇见了。
她一进门,就看见他坐在沙发里。她愣了一下:“孙科长,你怎么也在这里?”
闺蜜说:“咦,你们认识?”
一聊,方才知道,他就是闺蜜的姐夫。好巧。人生何处不相逢。他说:“你认识我?”
她打了个哈哈:“这屁大的小城市,谁能不认识你孙大帅哥呀。”
大家一起吃饭,饭桌上,他和闺蜜的姐姐虽不热络,但也相敬如宾,语气有商有量。
很寻常夫妻的模样。
对待孩子,则是一个典型的情分生疏但又威严十足的父亲。
她当时举了杯,满桌敬了一轮,“祝伯父伯母身体健康。”“姐姐姐夫百年好合。”
滴水不漏。
然后就这样熟了。
在故事开始的时候,谁也想不到,命运会把他们引向那样残酷的境地。并且,她将用整个余生的时间,来为此弥补。
图片
她走出来的时候,小城灯火阑珊。
她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家走,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空得发凉。
她已经35岁了。
35岁,已是一个人的妻子。
一个人的母亲。
在单位做着不温不火看不见前途的琐事。
这种人生,不能深究。一深究,全没意思。
她叹了口气,或许,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2
她是2012年结的婚。
对方也在机关。经人介绍,认识了,顺理成章结了婚。
似乎没有什么理由不结。
毕竟,在这样的小地方,谈激情,谈志同道合,太奢侈了。能门当户对,已经是最优项。
她曾问过他:“你爱我吗?”
他说:“老老实实过日子,别整那些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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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她怀孕,生子,一个人照料着家里家外。
丈夫总是不在家。
要么出差,要么加班,要么应酬。
她不明白,同样上班,为什么人家就有那么多的事情,耽搁他回到家。
问起来,只说:“我也没办法,要不,你和我们领导说说?”
这当然不合适!
就忍了下来。
一忍,就是难言的委屈。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产假到期,单位这边又要尽快到岗,累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那兵荒马乱的三四年里,她想起来,都是心酸。
但这心酸是她的。
她的丈夫一直在她的心酸之外,是一个硬梆梆的存在,没有真正看见过,也没有真正体恤过。
或者说,不想真正去看见。
图片
哪怕床笫之欢,也潦草得很。
纯属解决问题。
机械的,将就的,兴致寥寥的。
她曾试图展现些什么,或改变些什么,但他觉得羞耻,“不要像个荡妇。”
她安慰自己:或许所有已婚的男男女女,都是这样的......
但当然不是这样。
性是需要对手的。
情需要对方,但不一定有对手。性一定要有一个对手。
它是一种抗衡。
一种占据。
一种繁殖和摧毁。
一场需要身心能量平衡的游戏。
对手怎么样,决定了它的走向与性质。
她隐约觉得,自己在等待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3
没多久,小城有一个紧急的基建任务。
各单位抽调人员,组建小组,突击这个任务。
她也被抽去了。
小组首次开会那天,她到了一看,孙源也在。
她一愣。不知怎地,内心有过一阵窃喜。
像一堆枯絮之间,忽然掉入了一颗小火种。灼人的,毁灭的,又不由分说的。掉入的时候,自己都没有注意。直到之后暗火熊熊,才知道,有些事,由来已久。
孙源笑:“我每次见你,你都在惊愣。”
原来他都记得她。
记得她脸上细微的始料未及,记得她看向他的眼神,记得她每一次以何种神态、何种模样,与他相遇。
这种话,效果几近于撩拔。
她整场会议都心在不焉,怔在这句话的尾韵里,无法脱身。
会议记录本上,她在写了一句:“相遇吗?不,是重逢。”
此后的一两年里,他们都将朝夕相处,一起为那个项目奋战。他们将成为同事,也是同伴。
知道项目时长时,她心里叹息一声:完了。
或许,命中该有此劫。
她甚至想到了最终的破碎。
女人一生的底色,多来自男人。
摆不脱,无论如何腾挪辗转,都是心碎煎熬;
摆脱了,无风无雨无爱无恨,却也难免寂寞苍凉。
男人,大多承欲而来;女人,难脱执念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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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的晚宴上,他们阴差阳错地坐在一起,他小声问她:“你会喝酒吗?”
她小声答:“不会。”
“那你喝饮料吧,酒我帮你挡了。”
果然,领导来敬酒时,强行要每个人都喝酒,她的另一个白酒杯,也被斟满了。
他说:“领导,王颖不会喝,她的酒我代了。”
喝了一杯,一仰脖,又干了她的杯中酒。那种豪气,令她的心脏都漏跳了几拍。
“哟,就学会护花了?”
“组里女人少,还是得照顾好。”他讪讪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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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她一直在给他递毛巾,泡茶。他大概有些微醺,喃喃说:“我没事,没事......”
但因为酒喝得急,又多,撑不住了,就在包厢的沙发上躺下。
她给闺蜜打电话:“你让你姐快到XX酒店来接你姐夫,他喝多了。”
等待他妻子前来的时候,大家陆续走散了。
只有她,一直守在他身边。
那一刻,她看着他的脸。
那样棱角分明的脸,额是额,颌是颌,清晰得如同被笔画出,没半点含糊之处。
她不是没有听过他的艳闻。
据说,他曾有过婚外情人,对方默默跟了两年,到底无疾而终。
是啊,使君有妇。
罗敷有夫。
这样的心动,是要落人口舌的。
她站起来,走到门口去等他妻子。一走出,就看见人已经到了。
她迎过去:“姐姐,姐夫喝多了,在里面躺着,你快去看看吧。”
他妻子揪着眉:“怎么又喝多了?三天两头地这样喝,也不知道悠着点......行,那你先走吧,我来照顾他就行了。”
王颖道别,走出酒店。
小城很小。
她没有叫车,穿过一铺一铺的灯,一街一街的人,慢慢踱回去。
又是一路心事重重。
回到家,丈夫又不在。他的晚归与夜不归宿,已经越来越常见。她吵过,也谈过,无济于事。
婚姻从来都是如此的。
年久日深,相看两厌,若不是孩子和利益捆绑,多少夫妻都将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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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项目组报到的第一天,她是仔细打扮过的。化了妆,穿上了最修身的裙子。
孙源见了,只说了一句:“今天不一样。”再无多言。
工作时,他是雷厉风行的。项目组一共20来人,个个都服他。
他有魄力,也有能力,非常重视结果。
当项目开始时,她也马不停蹄地忙了起来。那些九曲回肠的小心思,被她压入内心。如同从未冒出过。
有一点小变化是,她不再因丈夫的晚归而生气。取而代之的是,她越来越爱工作。
有时,大家一起去泡温泉。
也一起去乡下吃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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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去唱K。
事情的转机,就发生在一次唱K时。
他们因为项目刚刚获得阶段性进展,又恰好是周五,一帮人喝酒庆祝,酒过三巡,又有人提议:
“今晚一起去唱歌,好好放松一下。”
在包厢里,她接到丈夫的电话。
她走到隔壁一间无人的包房,摁下接听键。电话里,丈夫告诉她,今晚会很晚到家。
她问:“为什么?”
但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拔回去,关机。居然关机。这下子,她是真的生气了,她打开丈夫的微信,摁下了一连串的责骂和控诉。
但那头依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站在那里,忽然之间就难过得无以复加。
可就在此时,有人从她背后,伸出长臂,揽住了她。她一惊。正想反抗,忽然听到孙源的叹息。
“怎么还不回去?”
她顿时骨酥人软。整个人,就蜷在那阵温暖中,长醉不醒。
身体如此神秘,是如此敏感。
当一个男人揽住你的腰,那种身体之间传递的隐秘的信息,是排斥,还是投合,你一瞬间就有了答案。
她所有的压抑,所有的掩藏,忽然之间,全都破堤而出。
她要他。
她清晰又明确地知道,她想要他。
而此刻,他的拥抱也表示,他同样情欲翻滚,只要一点小小的契机,就能燎原。
她喘息着:“这样,不好。”
但他并没有放开。
“王颖,我要你开心!”
她的眼泪瞬间掉下来了。
在那个幽暗的包房,他们拥抱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于她而言,那一刻,那么短暂,又那么漫长。那么震撼,又那么销魂。
那个拥抱之后,有些东西就此发生变化。
4
但王颖没想到的是——
从那个夜晚走出,他们又恢复了上级与下级的关系。
仿佛那个拥抱,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依然是项目组的工作人员,他依然是领导。没有更多细节,可供反复品咂。
但她不行了。
就像盖了戳的白信封,寄不寄得到, 那个归属,早已经用超大号字体写上了。
她要问个明白。
某天晚上,他要加班赶一份材料。她一直等。
深夜11点左右,终于传来他办公室关门的声音,走出门的声音。她的办公室在走廊边,也是他的必经之处。
她关了灯。
躲在暗处。
他走过之时,她从黑暗中扑出,从他身后抱住了他。就像上一次他抱她那样。
“你怎么还没走?”他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后,就知道是她。
“等你!”
他转过来,面对她的眼睛,“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不依。
“我想问问,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要一个说法。
要一个清晰的理由。
她受不了了,她要一个答案,令她能奋不顾身地靠近他,哪怕她明知,这是一场孽缘。没结果,会自毁毁人。
她顾不上这么久。她要疯了。
她的梦里是他;
醒起时的第一个念头是他;
听见音乐里涌上的悲伤是他;
晚秋的落叶是他;
暮色里亮起的灯火是他;
和丈夫在一起时,幻想的也是他......
她想和他在一起。哪怕不见天日,哪怕没有结局。
他叹气。
“我们都是有家的人......”
她不想听。
她踮起脚,忽然吻上他的唇。他俯下头,激烈地回应她的吻,她被越抱越紧,呼吸都快透不过气来。
但通体舒泰。
她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发丝,仿佛都在喘息:
“就这样了吧,就这样了吧......”
就在此时,他的电话响了。他一手揽她在怀,一手接电话:“好,马上到家。”
在晚归的车上,他说:“颖儿,我承诺不了你未来。”他不自觉间,悄悄换了称呼。
“我不要未来,我就要当下。”
送她到家,他的车子扬长而去,她站在小区门口看着车灯渐行渐远,心里怅然若失。
第二天,她请了个假。说病了。
下午时分,他正在办公室,接到一个电话。
接通以后,他只说了两个字:地址。
之后,就是他们罪恶又渴望已久的第一次。
她在某一刻,如同寻觅到故乡。
在那一刻,他们的脸上,都有一种找到归宿的如释重负般的表情,那种表情,是如此惊心动魄。
就像他们本就是一体。
分别太久,终于久别重逢。
情欲有一道闸门。
一旦开启,就会失控。
越燎烈,越无法控制。
尤其是女性,仿佛那些欲念成了精,成了兽,在体内横冲直撞,不由自主。
5
之后,所有出轨的人该做的事都做了。
他们在温泉中欢爱。
在红澄澄的静谧的橘林间缠绵。
在邻城牵手散步。
在上班之时,用只有他们才懂得的暗号表达私情......
她想要的,也越来越多。
有一回,在一个度假地。
他们坐在房间,有一瞬间,两人沉默下来,呼吸相闻。
她说:“把眼睛闭起来。”
他闭上。
以为她要KISS,不曾想,她走过来,撩下他的衣领,在他后脖上抹了一点凉凉。
像有一张凉的、润的小嘴,在他颈后、脖间,淡若无痕地亲了一圈。
他一惊。睁开眼睛。
原来是一管昂贵的固体香,香味溢出来,将他笼在中央。
是她的气味。
“我不在你身边时,你会不会在我的味道里,想着我要你的样子?”
他看着她,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是的。”
礼物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进一步锁定性的外延,她要通过香气,占据他的身体,更要占据他的想象。
此后,这种气息,就是她的低语,是她的隐秘空间,是无所不在的提醒。
她要他活在她的体香里——
无处不在。
无时无刻。
这是何等暧昧又霸道的心思,简直风情万种。
她其实想过的。
如果有一天,他们的事情败露,她该如何面对,那声名狼藉的一切。
她将失去一切。
女性视如生命的名声;
工作;
婚姻和孩子;
以及财产,和现在安稳的一切。
她输不起。
他们因此认认真真商谈过,不影响家庭,不干扰对方,一直保持地下关系。
她在地下情开始时,一直以为,等激情过后,或等工作项目完结,一切或许就能风平浪静,回归正常。
谁知道,变故来得那么快。
6
2017年年末,项目稳定下来,他不再像从前那么忙碌。但也就在这一时间段,他忽然间冷淡起来。
当然,冷淡是她的感受。
他的解释是,他在应酬。所谓应酬,就是陪重要人物打牌。
她向来善解人意,于是不再打扰。她以为,这样的情况很快就会结束。但类似牌局越来越多。
他到办公室也越来越晚。
有一回,她看到他身上的衬衫,已经穿了整整三天。胡子拉碴,整个人身上烟味十足。
“你到底怎么了?”
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她问他。
“没什么,输了点钱?”
“输了多少?”
她以为,不过也就是三两万,没想到,他报出的数字令她大吃一惊。
“几十万。”
她心里一激棱,暗叫一声:糟糕,这可怎么还得清。
他劝她:“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应付。”
这种倔强又击中了她。
她内心再度柔情泛滥,并为自己无法帮他而愧疚不已,“对不起,我帮不了,我也没钱。”
之后,他参与牌局的次数越来越多。
就像一个上了瘾、丧失了理智的赌徒,只知押注,只想扳本,全然不顾及自己正一步步踏入深渊。
如同潘多拉魔盒开启,噩运接踵而来。
后来,突然再没看见他。有时,孩子们想起,问,“头发花白”怎么不来了?大人也不搭腔。
很久以后我们才知道,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他被送去西北劳改,在那里花白并全白了头发。
02
有些愿望,表达方式曲折,乍听大悖常理,想想,其中意味又令人感叹。
六十年代上小学时,班上有个不声不响、平平常常的女孩。她到别人家去,总爱盯着人家的母亲看。
有次,我们偶然去她家。她的妈妈翩然而出,高贵有如女神。我们全看呆了。
有次作文《我的妈妈》,她写道:
我希望我的妈妈不好看、不识字、不阔。她不弹钢琴。她纳鞋底、腌咸菜、蒸大个儿馒头。她穿蓝布大褂子,出门老忘照镜子,但总记着带着我。
还有位阿姨,一般人儿,夫婿却是玉貌檀郎,光芒四射;得意姻缘令多少女人艳羡不已。谁知一次聚会,阿姨轻轻一语,举座错愕。
“我这辈子啊,天天都在梦他出水痘,一头扎进黄豆堆。”
一阵哄堂大笑,忽又刀砍样断在空中。
03
我也曾是愿望多多的人,如今有些是想不起了,有些是不好意思想起。
倒是些小愿望,还记得。
比如——想讲个简单的故事。
比如——想打把大一点的伞。
简单的故事发生在我六岁时的一个黄昏。我独自站在文工团大门高高的台阶上,四周渐渐暗下来,空气中涌动着各种神秘的声音。每到黄昏,我就感到有样好东西丢了,丢了,丢了……
我的母亲,一个女演员,经常出去演出。这样的黄昏,我度过一个又一个。这使我从小就感觉,黄昏,总会有故事发生。
就在这时,我右侧马路的便道上,匆匆走过一个穿风衣的高大的人——于是,故事真就发生了。
他侧头向上看了一眼,突然站住,轻捷地登上高高的石阶,将我抱起。走一段舒服的下坡路,便是一座雪白的大楼。附近人都知道,那里面住着“苏联人”。
人不管到了哪个年纪,都该有点风骨,要有所坚守,不管是清高、孤傲,或是别人眼里的偏执。
坚守的意思是:所有人都走了、全撤了,只有他还守在那儿,不折不弯、一如既往。
钟会取得功名,终于有了底气去见曾经敬畏的老师嵇康,于是锦衣华服、浩浩荡荡来到洛阳城外。
谁知,却见嵇康和向秀正在打铁!
两个人一个抡锤,一个拉风箱,叮叮当当,有条不紊,配合默契。
然而,面对钟会这么大的排场,嵇康根本没有正眼看过一下,继续叮叮当当、心无旁骛地打他的铁。
如此漠视,对钟会简直是极大的侮辱。钟会恼羞成怒,终于找机会向上参上一本,构陷嵇康,欲将其斩杀于洛阳东市。刑场上人山人海,嵇康始终没有表情。
许久后,他抬头看了看太阳,对他哥哥嵇喜说:“把我的琴取来吧。”
取琴坐下,指拨琴弦,琴声细腻悠扬,刑场悄然无声。
弹毕,他说:“过去袁孝尼他们多次要学,都被我所拒。《广陵散》于今绝矣!”
说完,从容就戮。嵇康一生,狂放旷达,懒散自由,是其性格硬伤,亦是其本色所在。
但他鄙视强权富贵,死而不倒的倔强,面对生死的洒脱,却叫人印象深刻。
“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想一想,一个人和其他人本无区别,只有多出来的这一点儿偏执,才是他自己。一个人最难得的就是那份自信和傲骨。
哪怕全世界的花都枯萎了,她的内心深处,一直盛开着一朵花,从不凋零,即使有一日成了一枝残荷,但其灼灼风姿还在,硕硕风骨还在。
帝尧在位的时候,他率领许姓部落在今天的行唐县许由村一带活动,见到了贤人许由,便想传位于许由。许由认为这是对他的一种羞辱,便到颍水河洗他的耳朵。
“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当身无长物时,坚守清高,便是最后的尊严。清高,是不为五斗米折腰、归隐田园的陶渊明,是钟情山水、一心向佛的柳宗元,是“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李太白。当然,清高不是目中无人,不是自命清高,只是,清高者都有一点小固执、小性格,有一点“不买账”的劲儿,有着“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
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精神和风骨。扬州八怪之一汪士慎,其画有“师心”“师自然”之风格,自知“自笑成孤调,难堪入尘世”,但还是清高自笑,不随波逐流。
六十七岁双目俱瞽,仍挥写狂草大字,“盲于目,不盲于心”,署款“心观”。
他性格疏淡,“蓬窗”小屋,布衣蔬食,品茗读书,写字作画,门庭冷落。
他的书法清奇孤绝,他的一生也如他的《乞水图》那样,雪水煎茶、不染世俗,他孤傲清高的品质如一朵老梅,霜雪加身,铁干铜皮,老得不能再老了,依然一开千年,不失清丽之姿。
不可否认,世界是个大林子,不乏人云亦云、随波逐流者,那些圆滑周全、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或许混得不差,但终究少了些许真诚和可爱。何况,人一世故,精神就萎缩了,自然会变老。
凡心所向,素履以往。
坚守自己内心的人,灵魂站立,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是铁马冰河、灞桥风雪,人到老还怀揣梦想、硬气清朗地过生活,即使身无一物,眉目间却是落花缤纷、顾盼生辉。
风骨,是一个人的山水光阴、风物烙印,多年以后,岁月老了,其坚守的那份香气还缠绵于世,铁骨铮铮,令人心生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