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那年,我被39个同学侵犯,往我的嘴里塞粉笔末,饭盒里塞大便
听母亲说,毛家满被卖进我们村子里的那天,我正好出生,他成了我的邻居。
他被卖进来的时候,不知道他有多大,也许有一两个月。
他的家人给他上户口时就登记了他被卖进来的那天作为他出生的日子。
就这样,我和他成了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了。
我们的缘分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买毛家满这家,半年前男人被电死了,家里就这一个男丁,为了延续香火,决定买一个男孩。
毛家满来了几个月后,他的养母受不了一辈子守寡跑了。
留下了毛家满和他的爷爷奶奶。
那个年代,农村人谋生本就不易,他的家里又没了顶梁柱,成了村里最贫困的家庭。
我经常和毛家满一起玩,听母亲说,我从小就喜欢毛家满,整日追在他的屁股后面。
但是每次毛家满和我玩半个小时就要回家。
我特别好奇,就跟着他回家,那时候,我们才五岁。
我看到五岁的毛家满,身板瘦小,却熟练的搅拌猪食,喂猪,打水,做饭。
灶台比他还高,他就踩在凳子上。做好饭了还要跑到二里地之外,他的爷爷奶奶在干活等着他送饭呢,他出门送饭的时候,太阳已经躲进天边半个身子了。
我问他,“家满,我和你一起去吧。”
他摇摇头,“你快回家吧,天要黑了。”
我看着他渐走渐远越来越小的背影,五岁的我心里陡然惆怅。
总感觉有一天他会像此刻一样,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那个时候,不太懂很多,只觉得他为什么那么忙,那么累,明明我们那个年龄的小孩每天都是无忧无虑玩耍的。
他早早的就成熟了。
到了上学的年龄了。
他每天背着一个塑料袋,就是那个年代装洗衣粉的袋子,剪几下成了他的书包。
他没钱买书包。
他的鞋子是捡来的,身上的衣服从来没有一件是完整的,都是别人给的,或者是大人的衣服剪成小的。
母亲也想拿我穿剩的衣服给他穿,我不愿意。
我了解毛家满,他骨子里倔强,隐忍,不服输。
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我不想施舍他,不想让他觉得他和我站在不对等的地方。
他学习很刻苦,很勤奋,是我无法想象的那种。
天没亮,他就起床背书了,我还窝在被窝里。
有次我去找他玩,天刚擦黑,大夏天的,这个时候蚊子特别多。他就趴在他家门口的树墩上写作业。
我问他,“你怎么不去屋里写?”
他回,“电费很贵的。”
他的成绩很好,小学五年,每年都是三好学生,每一次考试都是班级第一。
家里的墙上贴满了他的奖状。
就是一个这么努力,这么勤快的小孩都要被人欺负。
村里有很多人说他是孤儿,说他是没人要的杂种。
四年级的时候,区里有个数学和作文比赛,老师提前一个月通知他,让他准备一套好点的衣服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
那一个月一放学他就捡瓶子,帮别人家里拔草,剪花椒,手被花椒刺剌的一道一道的血丝。
最后一天的时候,他喊我一起陪他去集市买衣服。
我觉得能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啊,我提议他去县城买衣服。
他问我,“去县城买需要多少钱啊?”
我回,“可能需要百十块。”
他尴尬的笑笑,他只有二十块钱。
我很后悔说出去县城的话,一定伤害到了他。
那天,我没陪他去成,家里喊我有事。
他一个人去了集市。
第二天我才知道,他也没去成,在村子外面的路上,他被几个年龄大点的男生截住了,钱被抢走了,还挨了一顿打。
参加比赛那天,老师问他,“你怎么没有穿新衣服?”
他低着头,红着眼睛,“我没有钱买,就不去给学校丢脸了。”
那年,他十岁。
老师一直很喜欢他,觉得他是块学习的料子,长大了一定有出息。
老师知道他家的情况,也知道他这一个月都在干活攒钱。
老师问他,“你的钱被谁拿走了,老师给你要过来。”
他只是摇头不说话。
老师见状不再追问,拉着他给他买了一套衣服,他自己挑的,一套衣服二十块钱。
是一套篮球服,做工粗糙,布料劣质,满是线头。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套真正属于他的衣服。
他不负众望,数学比赛特等奖,作文比赛一等奖。
老师把奖状和奖品在升旗仪式上交给他的时候,他对着老师深深的鞠了一躬。
放学的时候,他又被那几个年龄大点的男生堵在了学校外面的垃圾场上,他们对他拳打脚踢,说他不配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一个捡垃圾的就该待在垃圾场里。
我路过看到鼻子已经流血的他被一个人用脚踩在散发着臭味的垃圾上,没有多想,抓起地上的一块砖头就冲了上去。
几个人不想把事情闹大,纷纷散了。
我问他,“告诉老师吧。”
他摇摇头,“不用了,没用的,我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
后来,他以全校第一的名次考入了我们当地排名第四的初中。
他本可以去排名第一的初中,但是那个学校离家远,他去的话就得住校,家里就没人做饭,没人做家务了。
初中我和他仍然在一个学校。
我以为上了初中一切都会好了。
然而并没有,像他这种除了学习好其他地方一无是处的人,就是被欺负的最好人选。
那些学渣以欺负他寻求快感,撕他的作业,涂花他的桌子凳子,在他背后贴乌龟,在他的饭盒里放大便。
就算这样,他装作什么都没有,拿着饭盒刷干净,照样打饭吃的很香。
他从没有向谁抱怨过,没有愤怒,每天一样的刻苦学习。
我问他,“你为什么不反抗,你不委屈吗?”
他说,“有些事没必要闹,很多东西别人有很多,而我没有,我不能闹。”
我知道,他怕事情闹大了,他被退学,他只能承受着。
我攥紧拳头,“我去教训那些人。”
他拉住我,“我只要好好学习,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的。”
那次,他的表情是神圣的,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他几乎被全校都孤立了。
所有人都在传,他是孤儿,被人贩子卖了,家里很穷,连学费都交不起,就连他上学也是学校可怜他才收的。
他不闻不问,埋头学习,次次考试全校第一。
这样非但没有平息其他人的恶意,反而让他们变本加厉的欺负他。
说他逞能,炫耀,打他,骂他。
很多次,我看到他的脸上都有淤青。
刚升入初三的时候,他很开心,对我说,“再坚持一年,我就可以离开了。”
我也为他感到开心,以他的成绩考上一所最好的高中没有问题。
不久后,他的班级有人说丢了钱包,里面有不少钱。
教务处的老师立马把他的班级门关上,所有的人和东西都不准出去。
老师一个个的搜书包和身上,最后在他的书包里发现了被丢的钱包。
他不知道钱包怎么在他的书包里。
但是人赃并获,所有人都认定他是小偷。同学们的指责一浪高过一浪。
“他家那么穷,一定是见钱眼开。”
“这下逮个正着,一定就是他。”
“连新衣服都没穿过,肉也没吃过,他肯定很需要钱。”
他想解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可他发不出声音,所有人都觉得该是他,或者说一开始就有人找他做小偷,他的解释还有用吗?
丢钱包的同学说是中午发现钱包不见的,而那天中午他吃过饭坐在操场角落里晒太阳看书。
没人看到他,也没人为他作证。
那天,他的爷爷被通知去了学校。
在教务处的办公室里,他的爷爷给了他一巴掌,骂他,“养你还不如养条狗,养条狗起码知道廉耻,别人的东西不会拿。”
他冲出办公室,红着眼睛又哭又笑,好像爷爷说过那句话之后,他整个人都垮掉了。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去上学,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就像五岁那年,我看着他小小的背影慢慢消失了一样。
村里有一位老太婆,八十多岁了,孤身一人生活在一间土坯房里,无儿无女没有一个依靠。
毛家满三天两头的去给她送点饭,打扫卫生,说说话。
那个老太婆也是村里人人避之不及的,也就毛家满愿意亲近她。
他说,“她挺可怜的,人为什么会如此,越是弱者,越要践踏。”
后来,老太婆死的时候,没有人愿意给她下葬,不是自己家的人,谁也不想沾那份晦气。
毛家满一个人到山上找片空地,挖了个坑,用架子车把老太婆推到山上埋了,用木头立了个碑。
为此,村里人看到他都躲的远远的,爷爷毒打了他一顿。
当时,我因为心里恐惧,看着他一个人累的满头大汗,也不敢上去帮忙。
也许有人好奇我为什么和毛家满做朋友,我们是邻居,户口本上同年同月同日,除了这些,他还救过我的命。
我是个旱鸭子,在村里孩子们夏天都去河里扎猛子的时候,我只能站在边上看。
父母从小就叮嘱我,离水远一点,但架不住心里痒痒。
一次自己偷偷下水试试,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掉进了水里,心里恐惧,手胡乱的扑腾,嘴里含糊不清的喊救命,吃进去了很多水。
毛家满下地干活正好路过,二话不说进去,把我使劲推上岸。
我躺在地上缓了好久才回神。
毛家满的脚在河底被一个玻璃渣划了个大口子,血汩汩的流。
我要带他去看医生,他说没关系。
叮嘱我,不要把这事说出去,不然我的父母知道我下水了,肯定会暴打我一顿。
从那以后,我认定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和朋友。
他是一个多么善良多么努力的人啊,为什么所有人还要欺负他?
毛家满被人污蔑是小偷那天,我不在学校,在外面参加美术比赛。
我不知道那天他经历了怎样的绝望和无助。
他走后几年,我再次见到了他,他穿着衣冠楚楚,气质温尔儒雅。
我问他,“这么多年,你怨过吗?”
他笑,“我怨谁,怨把我拉扯大的爷爷奶奶?还是不知死活的亲生父母?或者是人贩子?还是命运?”
对此,我们只能举杯一饮而尽。
这是后来我在狱中最常做的一个梦,总是梦到毛家满成年后。
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和我梦中的一样,通过自己努力过上了好日子,长成了一个温尔儒雅的男人。
那天,他从学校冲出去之后,就跳河自杀了。
学校里很多人在说,他一定是畏罪自杀。
我突然想起来,毛家满说的一句话,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越是弱者,人们越要践踏。
我看着诬陷毛家满的那几个人,对于他的死去不但没有一丝愧疚,反而有种得逞的快感,他们逢人就说,毛家满死了正好,没有人在逞能学习那么好显得他们是笨蛋一样了。
我血冲上脑门,抓起凳子朝其中一个人砸去,一下一下,我在那一刻变成了毛家满,砸的是对这个世界的反抗。
后来被砸的那个人一条腿落下了残疾,我也被抓了,判了两年。
我不知道自己后不后悔。
我知道以暴制暴不对,可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我只是想替毛家满反抗,替他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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