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这样的疫情纪录片

最近网上有句话特别火，叫做——

" 青春才几年，疫情占三年 "。

一群大学生在网上吐槽着疫情对自己生活的影响，逛街、约会、旅游，那些本已计划好的未来，都被全盘打乱。

其实同样是学生，有一批人，对这句话有着更切身的体会。

那就是被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留学生们。

由于不同地区对疫情管控程度不同，他们有的有家难回，有的忐忑度日，有的死里逃生 ……

我们或许猜想到他们生活上的困顿，却从没看到任何对他们的真实报道。

刚好，几天前发现了一部讲述疫情之下留学生生存现状的纪录片《一次远行》，顿时燃起了我的兴趣。

本来也只是抱着看看留学生日常的想法打开，结果却被片子拍摄的主人公们对知识的渴求，对生命的珍惜，以及对梦想的坚持所触动。

是时候该为这群留学生 " 正名 " 了。

如你所见，疫情爆发后，留学生是有被污名化过一段时间的。

很多人说他们崇洋媚外，不该去国外，甚至还说出 " 自己出的国，感染了活该 " 之类的话。

但留学更多的是在于 " 学 " 字。

《一次远行》拍的，就是这群为了求学而前往外国的留学生。

周倩仪，第一集《星尘》的主人公。

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物理学家。

可 2019 年以前的她，却和物理没有任何关系。

大学的她，因为不喜欢高中的应试教育，随大流选了个外贸专业。

专业没学好，反倒是旁人厌之的高等数学成了她的最爱，次次都拿全班最高分。

毕业后，因为不想做外贸，就找了一份酒吧老板助理的工作先做着。

但老板亚伦的一句话，让周倩仪开始重新思考自己人生方向——

" 你为什么不去学物理呢？你又不老。想想什么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是啊，自己才 25 岁，有什么不能重来的呢？

于是，周倩仪辞掉工作，只身前往德国的莱比锡大学学习物理学。

但重新起步比想象中要难得多。

入学的第一学期，外语和专业术语就让周倩仪两眼一抹黑，很多新生甚至都选择转专业。

但周倩仪却不愿就此放弃，于是她一周六天泡在图书馆，抱着砖头厚的教科书睡觉，终于，在期末考试科科斩获满分。

慢慢的，她也找到了自己的科研方向。

" 有一些科学家，他们一辈子就做一个项目，几十年就研究一个东西 "，她觉得这是一件无比伟大的事。

也是在这期间，她遇到了男友 Romel。

Romel 和她是同校，主修音乐制作，因为同样热爱爵士乐，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而闲余时间里，二人就和朋友们一起唱唱歌，吃吃饭，聊着自己喜欢的天文学与物理，畅想着美好的明天。

生活太过惬意，以至于当胃部开始感到疼痛时，周倩仪并没有太过于在意。

直到 2019 年 11 月，她开始频繁地呕吐，连续一个星期肚子肿得像怀孕一样。

去医院做完检查后，周倩仪被确诊晚期胃癌。

医生告诉她，没有手术切除肿瘤的机会，就算化疗也最多能活两三年。

突如其来的坏消息让周倩仪有些恍惚。

我怎么会得癌症呢？我肯定能做些什么的，一些让我人生与众不同，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事情，我才刚刚出发，我才不信我会碰到这么糟糕的事。

生活是积极向上的，自己也是前景可期的，怎么会得胃癌呢？

可复查的结果让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于是，为了治疗，身边的一切都变了。

图书馆变成了医院，朋友变成了医生，长发变成圆寸，物理数据变成了病历指标 ……

为了不耽误学习，也因为德国医疗免费，当时的周倩仪决定留在德国。

但疫情爆发了，这下想回家都难了。

德国的医生宣告 " 已经没有生存可能 "，甚至对周倩仪开始了临终关怀。

但周倩仪却仍旧不愿放弃，她开始主动去查阅医学文献，研究自己的病况。

而在查到亚洲是胃癌的高发地，相比于德国，国内的医疗环境可能有着更丰富的经验后，周倩仪终于决定回国。

聊到回家，一向积极乐观的周倩仪躺在沙发强抿着嘴，第一次在镜头前落下眼泪。

我想做的是激发女孩子去学科学，可是现在不想这些了，现在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行李箱里塞满了倩仪在德国两年的过往：Falcon9T 恤、杂物、课业教材 ……

但东西可以带走，人却因为疫情不能陪同。

疫情期间的莱比锡不允许人员走动，可为了周倩仪，朋友们还是多次违反禁令一同聚餐。

而男友 Romel 虽然无法前往中国，还是陪周倩仪从莱比锡飞到了法兰克福。

在登机口前，二人紧紧拥抱，他们不知道这一别还会不会相见，但为了倩仪，也只能分开。

然而，事与愿违。

回国的救治依旧没有奇迹，上海那家医院的医生没有给出新的治疗方案，周倩仪也只能和父母一起回到了广东老家。

熟悉的故土给了周倩仪短暂的快乐。

弟弟做专属司机，带着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见朋友、喝奶茶、做美甲、听 livehouse、登台演唱爵士乐 ……

如果不是腹部不间断的疼痛，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寻常而美好。

也就是在这一切美好日常的陪伴中，周倩仪还是因为胃癌最终去世。

在病重时刻，周倩仪嘱托弟弟，她走之后，如果天文学和物理学要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一定要告诉她。

周倩仪相信，每颗星星的死去，都会爆炸成下一代星系的原材料。

很多人都说科学是唯物主义，没有艺术浪漫。

但星尘的聚散，是宇宙中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事情，这是一种真实存在的轮回。

周倩仪，一个热爱天文物理学，梦想成为科学家的女孩子。

她相信自己，也一定会和星尘一起，汇聚成了一颗新的，璀璨的星星。

和周倩仪带有刻度的科学梦不同，邢淅璇的梦想更艺术一些。

就读于美国布林莫尔学院，主修比较文学、法语和戏剧三个专业的邢淅璇，梦想成为一名艺术家。

为此，毕业后的她又申请到加州艺术学院表演专业的研究生。

等待入学的间隙，她搬到了纽约。

一方面是游玩，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纽约的艺术氛围浓厚。

纽约有百老汇，有数不清的演出，还有和她一样满怀演艺梦想的年轻艺术家。

邢淅璇希望这一切能给自己带来一些艺术灵感。

但同样是疫情，给这一切的可能性按下了暂停键。

百老汇关停，演出也没了，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

就在她以为疫情让自己遭遇停课、毕业典礼取消、失去实习机会，艺术梦的破碎，已经够惨了的时候。

更猝不及防的是，自己也感染了新冠。

但既然来了，也只能接受。

在那些生病的日子里，她一个人住在公寓里，怕没力气，就靠牛奶补充能量。

幸运的是，邢淅璇最终病愈。

而这段经历，也让她多了一些人生的感悟。

她觉得疫情当下的我们，就像一艘小船，孤独地在大海飘荡，不知何时才能到岸。

也因此，她想通过一场演出来抒发自己感染疫情时的的孤独与无望。

而更巧的是，她租住的公寓天台，就是一个最合适的表演舞台。

这个橄榄形的天台，像小舟一样静止在纽约的上空，既像搁浅孤独停靠，又像随时扬帆起航。

邢淅璇将这出实验戏剧起名为《天台梦游》。

梦是有了，可一个在外求学的大学生，又有多少实力让其实现呢？

人员、道具、宣发全都需要钱。

于是，为了凑预算，她开始外出打工。

教英语，卖明信片，帮留学生改文书，帮教授做翻译，做图像编辑 ……

虽然辛苦，但邢淅璇却不愿意停下。

一是因为对表演的热爱，另一方面，她焦虑自己不知能活多久。

邢淅璇说自己的家庭有遗传病，爸爸就是在一次晨跑中心脏骤停去世的。

她害怕发生在爸爸身上的悲剧，有一天也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于是想抓紧所有时间追逐艺术梦想。

也正是这份对人生和死亡的忧虑，促成了她对表演的热爱。

因为 " 当我在演出时，去演另一个人，探寻不同的生命，讲很多不同的发生在自己生命之外的故事时，我会觉得我长度有限的生命变得异常宽广。"

邢淅璇的网名叫 " 叉叉 "。

她说，" 叉叉 " 其实是某某的意思，她自认为是一介凡人，但依旧和西西弗斯一样，坚持与命运抗争。

怀着这份抗争精神，《天台梦游》终于迎来了第一场演出。

一整天的最终准备，只等黑夜的大幕拉开。

可天黑下来的同时，雨也下了起来。

坐在露天舞台上的邢淅璇一边故作无事和观众开着玩笑，一边担心雨越来越大。

事与愿违，演出才刚开始，大雨就将投影仪浇出个大洞。

无奈，演出只能终止。

梦想的实现并没那么容易，甚至还会临门一脚杀出个程咬金。

幸而结果是好的。

之后的演出越来越顺利，邢淅璇也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她对着观众，讲述着爸爸离世的故事。

她说爸爸曾经在微信里问她，" 我今天看你走了两万步，你去哪了啊？" 她没回；爸爸给她朋友圈留言，她也没回。

你说我当时在想什么？我为什么不跟他说话，我怎么一脸烦躁，也不看镜头，我说话啊，我哑巴啦，但那个时候我根本不懂，你在航行中遇到的人，不是一直都能与你相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航线和自己的一艘船。

淅璇一边说一边哭，在场所有人也一边听一边哭。

尽管舞台简陋，表演单薄，但淅璇用自己真挚的情感感染了全场观众。

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个戏，关于孤独，关于悲哀，关于不能实现的心愿，关于计划赶不上变化，关于生活的残忍和无效的解决办法。但不是，这出戏它关于希望。

梦想的确很难实现，生活的确残忍，但经历、展现、思索，带来的也是希望。

同样是梦想，董永晟的梦想，更加落地现实一些。

" 大家好，我是你们今天的导游董永晟，其实我的名字非常好记，大家知道七仙女与董永的故事吧，我爸觉得我应该比他更好一些，所以给我加了一个晟字，大家叫我董导就好 "。

这是董永晟还作为旅行社老板时，面对游客的自我介绍。

那时的他，雄心壮志，春风得意。

国内本科毕业后，他前往法国巴黎第十三大学学习旅游管理专业，并在 2016 年与友人创办了一家旅行社。

短短三年时间，他的公司就已经能协助中国外文局，参与中法全球治理论坛的相关接待工作，还曾接待过姚明一家等政客名流。

最赚钱的时候，公司营业额能到两千万欧元。

但这一切春光，都随着 2020 年欧洲疫情的全面爆发戛然而止，旅行社倒闭。

屋漏偏逢连夜雨，女友也因为生活困顿和董永晟分手了。

事业不顺，爱情搁浅，董永晟患上了抑郁症。

那段时间，他白天把自己关在家中，晚上出门走路，从家里走到铁塔，走到精疲力尽再回家，身体累了，心里也就不会去想了。

他不明白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毕业这么多年，按理说他一直在努力，也获得了回报。

记得刚来巴黎的时候，为了挣钱，他在一家餐厅打工。

一个晚上要洗 2000 个盘子，洗到两个手全都过敏，又因为要洗刀叉，最后手被划伤三四十处，洗到最后比洗碗机洗得还快。

为了梦想，再辛苦他也会坚持下去。

而之后创立旅行社，也算证明了他能靠自己的努力去获得成功。

可疫情让这一切都回到了起点。

他想起之前自己刷盘子的时候，" 有一天去倒垃圾，突然下起了大雨，我浑身淋湿，就在那个时候我妈发了一条信息给我，说累了就回家吧。这时雨突然停了，天上出现了一道彩虹。"

董永晟说，在看到彩虹的那一刻，他眼泪顿时下来了。

他还是想要追梦。

于是，他告诉妈妈，自己不能回去，因为他给自己定的目标还没有达成。

而现在不仅没达成目标，甚至更难走下去了。

他还在挣扎，把家从巴黎市中心搬到了郊区，继续创业，代购、奶茶店、开发当地的旅游业，但都以失败告终。

终于，在一次偶然的拍摄中，董永晟拍的照片受到了大家的好评。

促使他开始思考以摄影维生。

知道这一消息，之前的朋友找到了他，邀他合伙做儿童摄影的生意。

两人开始寻找摄影工作室的地点，第一个念头，就是开在更吸引孩子的动物园附近。

房子合适，却需要休整。

董永晟逛了一圈，算了笔账，影棚设备、电动窗、中央空调，杂七杂八加起来至少十万欧元。

这也让他想到了自己当年创办旅行社的过往。

经历了疫情，不仅是他的旅游公司，就连他周围的几个友邻工作室也都倒闭了。

" 对面之前是个房车俱乐部和做时装周拍照的，现在也都没了 "。

时过境迁，董永晟坐在当时最喜欢的位子摆出当年同款的拍照姿势。

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那时的他，开朗活泼，还会在欧洲华语导游大赛上模仿德加的芭蕾舞女，逗得台下的观众哈哈大笑。

但现在，他又要从头开始。

可生活不像电影，主角一崛起就能所向披靡。

在一家韩餐馆的拍摄任务后，董永晟发现储存卡里白天拍的照片忽然都不见了。

他尝试各种办法去恢复内存，但一无所获，没办法，他只能打电话给店主说明情况，还好对方没有责怪，说可以再去。

像这样的情况，他不止一次遇到。

但 " 这就是成年人的生活 "，董永晟只能兵来将挡。

而打击还不止于此，因为没有稳定的客源，摄影工作室再次停业，董永晟也再创业失败。

董永晟依旧没有放弃，他相信，终有一天旅游业会回归的，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为那时作准备。

生活还要继续，路走不通的时候，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总好过你停在那儿。停在那里的话，就永远到不了。

在纪录片最后，董永晟抓到了一只独角仙，在独角仙身上找到了共鸣。

独角仙破壳的时间特别长，要在土里待一年。它还是陆地上承压能力最强的昆虫，可以承受自己体重 850 倍的重量，比大象都大。我觉得跟我挺像，破茧了以后就浑身铠甲。

三个留学生，就像三只漂洋过海的小船。

生活是一个又一个的大浪，当浪迎面扑来时，他们有人被打倒，有人掉转了船头，也有人登上浪头，更上一层楼。

但我们都相信，船的存在，就是为了乘风破浪。

每个人都有生活的难关，而疫情，是所有人共同的难关。

可无论是周倩仪、邢淅璇，还是董永晟，在难关面前，还是为了梦想坚守奋勇。

《一次远行》的监制朱乐贤老师在手记里写道：

宫崎骏希望自己的影片能够唤起孩子们心中的坚韧，令他们有所改变。像《千与千寻》的主角荻野千寻那样，最终发掘出 " 不被吞噬的力量 "。这个 " 不管怎样，都要用力活着 "，我觉得正是《一次远行》最好的注脚。

我们明白生活从来不是一帆风顺，必然会有艰难险阻。

之所以需要梦想，是让我们无论遭受什么，都有一个用力活着的理由。

至于它具体是什么，能不能实现，或许不太重要。

重要的是，有了这一精神支撑，就不会被灾难、绝望、哀伤、困境轻易吞噬。

也能在动荡变化的人生中，抓住一点恒久的价值。

哪怕风浪再大，船舶有了方向，人生，自然就不怕偏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