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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小方芳 文/陆晨 责编/西瓜

前天，编剧宋方金撰写的一篇标题为《编剧宋方金“卧底”横店带回一线实录：表演，一个正在被毁掉的行当》的文章如同平地一声雷，引来不少业内外人士的驻足观看与争讨。

这一次，这位写出电视剧《手机》等作品的编剧，通过自己卧底横店的方式，将电视剧制作生态的种种乱象，系统、直白地展示在了人们的眼前。

这篇文章中，编剧宋方金在横店找到了从业的演员，跟当事人聊了很多业内生态的真实面。

比如，无处不在的替身问题，尤其是备受关注的小鲜肉替身。被采访的资深演员甚至还被某小鲜肉问过，“你觉得我是在抢钱吗”等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该资深演员揭示了替身广泛兴起的原因：“就是为了钱”，甚至行业内现在是“能不用替身也要用”。为什么呢？其算了生动的一笔账，“M剧男一签的是六千多万，平均下来，一天是55.6万。替身一天两百三百就解决了”。

再比如，演员是否背台词的问题。之前贵圈就“数字小姐”、“数字先生”已经上演了一次集体大探案，中招的人不在少数。在宋方金采访的资深演员口中，不背单词、靠别人提词也成了一种普遍现象。“大部分年轻演员都这样。当然，老一辈偶尔也有。”“有很多演员，一边在这边干这件事，又在那边干那件事，心根本不在这儿。来了以后，就说，来吧，拍。就是一个脸。”

对此腾讯娱乐第一时间采访了宋方金本人，其透露此次在横店的“卧底”时长为几天左右。至于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一方面有自己的主观动因，另一方面正好赶上朋友邀请。文章中呈现的基本全是自己采访的第一手实录。

在宋方金的微博上，导演、演员、编剧都不断的转发评论，异常火热。媒体圈也开始关注这件事。替身说、抠像说、数字小姐说等话题一直在公众平台不断发酵。

实际上，早在这次“卧底横店”事件爆发之前，腾讯娱乐就曾多次针对行业乱象等问题时刻关注持续进行过跟踪报道。然而，影视圈被诟病的乱象，真的如宋方金所说的这么简单粗暴，这么不堪吗？腾讯娱乐集结众多业内人士的回应，试着传达不同角度的不同声音。

第一问：替身到底是谁的锅？

在所有被指控的行业乱象中，替身一项最为引人注目，也被讨论得最激烈。在编剧宋方金的“卧底”文章中，有这样一段让他觉得“实际上是耸人听闻”的描述：“一场戏有三十多个人演，全是替身”。替身泛滥，也是影视行业乱象的“第一宗罪”。

事件回顾1：李易峰《麻雀》使用多位“替身”

2016年10月正值谍战剧《麻雀》热播，李易峰在剧中多处使用替身的细节都被网友一一扒出。

事件回顾2：杨洋倒模替身事件

2016年12月8日，编剧汪启楠的一则“某小鲜肉用倒模加人皮面具当替身拍戏”的微博爆料，最终使网友将焦点放在了“嫌疑人”杨洋身上。

网友扒出的疑似此前杨洋为《武动乾坤》做倒模的现场照如下：

而在此前不过两周，杨洋刚刚陷入狂用替身的风波中。2016年11月24日，自媒体“关爱八卦成长协会”曝出一则“杨洋刚进新剧《武动乾坤》剧组没几天就连用3天替身”的八卦消息。这一消息随后被杨洋的团队斥责为假消息，随后事件演变成双方的口水战。但你争我斥之中，观众始终没有清晰地得到一个真相。

关于“替身”的各方陈词：

“控诉方”宋方金：

之前只有武替，没有文替。那个时候的替身是背替、裸替。都是正常的。因为背替和裸替还有武替其实不关乎于演员演技问题，不关乎本身演员功底。但是现在所用的替身，已经关乎到演员这一行业。是一种不正常的现象了。

所有的这种替身都是因为演员没有档期。现在整个用替身的流程是什么呢？热钱的涌入，资金来了制片方想要迅速挣钱。想要赚钱，就要用最热，最能拉动收视率、有受众黏度的演员，那就是小鲜肉。他们又很抢手，经常去找小鲜肉的时候，制片方问他有多少时间，演员就说有20天。那人家制片方就说那行，我就用你20天。所以那20天不够怎么办呢？那就只好用替身了。

但制片方不会去跟演员说“我不是只用你20天，其他的时间，我会用替身”，他不会说这种话，这种行为自然也不会落实到合同里头，而演员也不会主动去问其他的时间够不够。演员只告诉你，我只有20天时间过来，我拍20天就够了，拍完20天就走人。在横店影视城里可能大多都是这样的行为。

“当事人”李易峰：

李易峰曾因为《麻雀》中替身过多而备受诟病，大部分观众、网友理所应当的认为，“用替身”就是演员不敬业的表现，而当腾讯娱乐就此问题对李易峰进行专访时，他却表示十分“委屈”。

李易峰：由于《麻雀》当时拍摄周期很紧，尤其赶杀青的时候，分了ab组，“有时候我们在a组拍了一场戏，就会转到b组去拍下一场，a组可能就会继续拍上一场的全景或者其他细节。这就是分成ab两组后赶戏，片方能用的办法吧 ，很无奈也没有办法，各自都承担着压力。

此前，还有网友爆料称，在剧情中，陈深向李小男求婚的片段完全由替身出演的，而李易峰并不知情。对此，李易峰也做出了解释：“其实求婚这段剧本里是有的，但是我对这段有点疑义，我内心是觉得陈深是个有担当的人，如果已经给了碧城承诺，就不应该再向另一个女生求婚，所以讨论后在拍摄时就删了。但片方觉得陈深跟李小男是革命友谊，战友第二天就要上刑场了，应该满足她这个愿望向她求婚，另外，有了这场这条感情线会显得更加丰满。”

李易峰称，后来片方有到横店找他补拍了一些镜头，“但当时我对戒指这里还是比较坚持，因为觉得这是一个承诺，不应该有欺骗。所以个人比较坚持，但最后他们就用了一些拍摄技巧（使用替身）。”

“围观者”某制片人：

说实话，替身这锅不应该演员来背，这个市场的不健康，急功近利，浮躁、没底线等众多原因造成的。

第二问：抠像究竟是演员的敬业问题，

还是纯技术问题？

除了替身问题，电视剧后期也成了目前影视圈内一大吐槽对象。

事件回顾：《孤芳不自赏》抠图事件

由钟汉良、杨颖主演的《孤芳不自赏》在播出期间，因大量出现下图的画面，而被网友炮轰为“抠图”表演。所谓“抠图”，即演员不到实景场地，只在特效所需的绿幕前进行演出，后期通过技术将其嫁接到场景里去。

各方陈词：

宋方金：以前的抠像是一种，比如说我需要一个谁，我需要一个领导人，那个领导人已经去世了，我只能抠像，或者是实在不能实现的情况下才用抠像，不能达到的目标才用抠像。现在完全不一样了，现在就是一种，演员来不了，那我就抠像。这是一种恶性的循环，也是一种演员和制片方，也是之前的那种，就是刚才说的，他没有时间，没有档期，创作的周期比较短的原因造成的。

鞠觉亮（《孤芳不自赏》导演、摘自其公开报道）：不要因为这些东西牵扯到人，我觉得这样比较难看。绿幕是个技术问题，和人没有关系。导演要求演员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不知道导演后面要做什么。不是敬业不敬业。很简单，你在绿幕演和不在绿幕演，有分别吗？你还是在演，只是多了一个手续在那边。有人说在绿幕演，演员只要找个替身就可以了，贴个人上去就行。但实际还是演员在演啊，还是要做我们所有的东西，没有为了图省事，就不演了。

某编剧：以前的演员是演员，他们演的是戏，现在的演员是演脸，只需要露脸就可以了。

某导演：抠图、特效等技术的确在这几年光速发展，但是前几年开始，抠图竟然成为大家弥补演员不在场的小伎俩，这是这个行业的悲哀。

第三问 ：演员的台词功底真不行吗？

为什么大剧总是同一个配音？

事件回顾：金星、刘涛等人曝光圈内“数字小姐”

去年主持人金星在节目中突然曝光圈内存在“数字小姐”，即演戏时不背台词，声情并茂地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靠后期配音帮自己补上台词。

不料金星一爆料，立即引发圈内多位演员的共鸣，刘涛、李幼斌等人都纷纷在采访中描述自己拍戏遇到数字小姐的经历：

刘涛：

李幼斌：

宋方金：现在有的演员是有台词功底的，并不是他们没有台词功底，而是他们没有时间去背台词。比如说用替身这个事情，他只是因为时间不够制作方做出的策略，这其实是一个市场的恶性循环造成的。是因为技术的原因。像横店如果用同期声从技术上来说非常麻烦。因为同时拍摄的剧组很多，收声困难，会互相干扰，杂音很多。所以大部分剧组尽量都是用配音，不要用同期声。

当然，这其中也有反其道而行之，坚持用自己的原音的演员。比如请假15天专门配音的陈晓。其出演《神雕侠侣》时，坚持用自己的声音来为杨过配音。当时他正在赶拍电影《新娘大作战》，特地向剧组协调出了15天的时间。

陈晓（根据公开采访整理）：“其实量很大，专业的配音演员他们也要用十几、二十天的时间，我基本上是超额完成任务。虽然很多时候配音演员会给我们的角色加分，但我还是想亲自去配，因为只有我自己配才能完整地还原当时我在演这场戏时的情绪。《神雕侠侣》对我来说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如果我丧失了那半个月假期的话，我可能这一辈子都没办法给我的《神雕》配音，我还是觉得要善始善终，坚持自己配，不想给留任何遗憾”。

第四问：98%的导演已经不跟演员说戏，

这是真的吗？

在本次采访中，宋方金还跟腾讯娱乐爆料了另一则圈内非常骇人的普遍现象：现在98%的导演已经不跟演员讲戏，演员到场来拍就行，根本不需要对戏。

不过在这一点上，宋方金的说法明显掺杂了些夸张成分。

圈内既然还有敬业如李雪健这样的演员，同样就有亲自讲戏甚至示范的敬业的导演。远到“非典期间”胡玫导演在《汉武大帝》片场调教群演、《甄嬛拍》拍摄时郑晓龙亲自给新人演员讲戏，亲自点拨每个眼神每个细节。近到《三生三世》，导演林玉芬反复和杨幂赵又廷探讨表演技巧，才有了白浅和夜华上神的虐心仙恋；《鬼吹灯之精绝古城》拍摄过程中，一场靳东被埋到沙子里的戏份，导演孔笙更是亲自埋到沙子里做示范。

在与大腕儿明星合作时，导演真的只能对其听之任之吗？郑晓龙在采访中是这么说的 “有的导演，他说服不了演员，他对剧本的理解，对人物的理解，对现代影视剧的现状没有清醒地认识，本身就没有能力把控全局。”

▲导演林玉芬在《三生三世》片场说戏

▲导演林玉芬在《三生三世》片场说戏

▲郑晓龙在《甄嬛传》片场说戏

为什么一定要使用配音？事实上业内也有自己的苦衷。

由于有关部门对电视剧播出审查机制的严格，很多剧在送审后会面临对剧情、台词进行大量修改。而使用配音演员，是提高修改效率最好的办法。“演员档期紧张，无法随叫随到来重拍、或者重配音，电视台要等着播出，剧组工作人员也等着领钱，我们不能为了等演员亲自回来配音，耽误了整个剧的播出进度，所以都使用配音演员，也是便于后期的内容修改”，一位知名制片人解释道。

总结陈词

近几年，各方资本热钱纷纷涌入影视行业，视频网站的入局也为影视业再添一把火。然而，钱多了、业大了，影视业的创作能力却没办法迅速发展起来，供不应求的供需关系，国家制度与产业发展速度的高度不匹配，都造就了天价IP、天价演员、天价版权，也给投机倒把者以机会，让整个影视产业进入了浮躁的状态。

所谓“替身、抠图、乱配音”的行业乱象，是整个影视行业浮躁风气的折射，正如网友的经典评论：“把影视圈的乱象归结到小鲜肉流量身上，和把亡国归到美女身上有什么区别”？

但浮躁背后，我们仍然能看到少数坚守的优秀、敬业的从业者，在这个影视圈“最好的时代”很好地利用资本和平台发展的利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精品好剧，也看到年轻一代影视从业人员带来的惊喜。我们有理由相信，观众的眼光、播出平台的决策，会让影视行业逐渐沉淀，去伪存真。时间总会给我们答案。

点击“阅读原文”，掌握编剧宋方金卧底横店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