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反复无常是交易的艺术还是自毁长城（组图）

自从近日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突然变卦，再度掀起中美贸易波澜以来，有关“交易的艺术”、“谈判策略”和“诚信”、“弃约”的讨论一度流传开来。 

事情缘起于5月29日美国白宫宣布将对从中国进口的包括高科技产品在内总值500亿美元的产品，征收25%惩罚性关税，其中含有与“中国制造2025”计划相关的产品，并准备对获取美国工业重大技术的相关中国个人和实体实施出口管制和采取具体投资限制。而这距离中美达成经贸共识、发表联合声明、宣布“暂不打贸易战”仅仅10天。如此短的时间内快速变脸，很难不令海内外舆论感到诧异。 

在另一件同样备受瞩目的美朝首脑会晤事情上，特朗普的反复无常更是令人拿捏不准。本来前段时间他同意与朝鲜领导人金正恩会晤，让曾一度剑拔弩张、困扰东亚数十年的朝鲜半岛问题浮现曙光，为朝韩领导人历史性会晤创造了条件，朝核问题向良性趋势发展，结果他又突然相继宣布延迟、取消原定于新加坡的6月12日特金会。可就当全球舆论都在分析白宫为何临时反悔之际，特朗普又突然表示特金会将正常举行。但因为他此前的反反复复，许多人心里仍对特金会没底。 

特朗普的不确定性远不止这些。他素来以“大嘴”闻名，早在竞选美国总统之前就被不少人批评不靠谱、不可捉摸。等登上总统宝座后，他在内政上固然信守承诺，言出必行，但在外交上则率性而为。比如，前一秒他还在个人推特（Twitter)上恭维中国领导人，认可中美友好关系，后一秒就能翻脸不认人，出重拳制裁中国。再如，他能一边称赞金正恩的能力和手腕，一边又以严厉口吻威胁和恫吓朝鲜和金正恩。这种在国际关系上飘忽不定的施政作风，让特朗普招致了持续的争议。 

特朗普并非不清楚世人的批评，但他倾向于将这一切称之为“交易的艺术”和谈判策略，认为这种反复无常是为了降低自身的“可预测性”，以达成更好的交易条件。他在早年出版过一本著作《交易的艺术》，将自己标榜为擅长谈判的交易大师。2016年4月17日他在向共和党阐述了自身外交政策理念时声称：“作为一个国家，我们必须更加不可预测，我们现在完全是可以预测的，我们将所有事情都公之与众。”2017年8月21日他又表示：“我已多次阐明，对美国而言，预先详细声明我们的意图和行动，是何其失策……美国的敌人将不再得知我们的计划，或相信他们能够等待我们行动。”这正是他外交政策充满不确定性的真实理由。 

坦率地说，特朗普的说法和策略是有一定合理性。古往今来，对手之间的谈判都非常重视保密底牌，双方都不希望自己的真实意图被对手获悉，否则谈判将陷入被动，甚至可能毫无所获。另外，特朗普不可预测的政治风格亦有助于规避套路和进行决策头脑风暴。 

前不久中国著名国际关系学者、复旦大学唐世平教授在推介理查德·勒博(Richard Lebow)的大作《和平与战争之间：国际危机的性质》时提出了一个有意思的观点。他认为该书对当今各国外交决策一大重要启示是“领导人明显表露出来的偏好在危机面前是危险的”，“领导者在决策之前，其明显的偏好会向周围的人释放出信号，其周围的人也乐于对其附和，而领导者则愿意捍卫自己的权威地位，从而导致其自尊心和决策行为捆绑在一起”。换言之，若领导人的偏好、意图太过于容易被人知悉，那么很容易造成幕僚团队的套路式迎合，强化领导人的偏见，难以形成头脑风暴，令有意义的分析和灼见被自动过滤掉。 

然而领导人的不可预测性必须有一个度，即“允厥执中”，不然会适得其反，自毁长城。一方面领导人在与外交团队商讨政策时，假若过于保持不确定性或所谓的神秘感，无异于过时的“帝王术”，会让幕僚团队无所适从，遑论提出有真知灼见的意见。另一方面领导人在对外交往中的反复无常，看似有利于谈判要价，令对手捉摸不透，实则会损害自身信用，给外界留下精于算计、惟利是图的负面观感。 

俗话说，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信用之于一个人的重要，无论怎么强调，都不为过。只要稍微有点生活经验的人都能明白，一个缺乏信用的人必然会陷入空前孤立状态，甚至众叛亲离、形单影只。个人尚且如此，国家更是这样。两千多年前中国正处于战国时代，当时秦国正是因为透过徙木立信，重新确立为政者的公信力，才在大众心理层面为商鞅变法的成功准备了条件。 

而美国之所以能在过去几十年成为世界警察，除了全球第一的硬实力外，还离不开它通过维护普世价值、自由贸易和公义等所获得的道德高地和公信力。可如今，特朗普上任后频繁背离昔日美国的道德高地形象，变得精于算计、反复无常甚至以邻为壑。当然，特朗普此举亦是为了维护美国利益特别是其票仓选民的利益，是美国实力相对衰退和国际形势大变化的自然结果，可何尝不是自损信用、孤立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