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乌尔曼：五眼国家是如何联合对付华为的？（图）

今年7月一个温暖的夜晚，加拿大总理贾斯廷·特鲁多（Justin Trudeau）正在陪同“五眼联盟”（the Five Eyes）情报网络的负责人们在新斯科舍省海边一处把守严密的度假酒店里饮酒，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情报网络的领导们正在享受一个轻松的夜晚，不久前他们刚刚在不远处的首都渥太华结束了一个高强度的会议。

总理特鲁多白天曾向大家承诺一定会修复新斯科舍这个大西洋沿岸省份的信息干线上的一处“死亡陷阱”，而此刻他来到晚宴现场，意在分享自己对于地缘政治威胁的一些看法。当特鲁多起身离开的时候，摆满龙虾的晚宴尚未结束，这时大家的讨论又回到了这次年度会议召开之前早已开始的话题（而且此后很长时间里这个话题恐怕还会继续讨论下去）：“五眼联盟”情报机构是否应该把他们对中国的忧虑公开表达出来呢？

就在7月17日的晚宴结束几个月之后，出席晚宴的5个国家澳大利亚、美国、加拿大、新西兰和英国共同向中国科技巨头华为公司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行动——他们决定把这家中国公司排除在下一代5G无线通信设备的采购名单之外。五个国家向北京展示肌肉的行动终于在上周达到了高潮，华为公司首席财务官、该公司总裁任正非的女儿孟晚舟在加拿大温哥华遭到拘捕，原因是华为公司“违反了美国对伊朗的制裁法案”。孟晚舟已于12月12日获得了保释。

当7月那个夜晚五国情报界大佬聚首加拿大新斯科舍省海边品尝当地著名的龙虾和美酒时，他们已经把最近与俄罗斯情报部门之间的博弈视为五国团结一致形成合力的样板行动。代表英国赴宴的军情六处老板亚历克斯·扬格（Alex Younger）喜欢用绿色墨水写下字母C来签署文件，正是他掌握了能够证明俄罗斯人在英国领土上使用化学武器的详细证据。英国将此信息公开后，“五眼联盟”国家协调一致，对俄罗斯派驻北约及伙伴国家的情报人员展开了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驱逐行动。当晚赴宴的各位情报界大佬都认为，五国的联合行动已经给俄罗斯的情报搜集能力造成了严重打击。

此事提醒当晚在座的每一个人，间谍行为和来自外国的侵扰将一直对五国造成严重威胁。一些人认为，911事件发生之后，该联盟的上述任务方向受到了反恐斗争的影响。而且，在座的所有人一致认为，已经浮现的最大威胁实际上是中国。

他们很清楚，为了应对来自中国的挑战，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五眼联盟”更合适的国家集团，因为他们拥有一致的文化认同、强大的技术实力和情报共享网络。当晚讨论结束时，大家并未在“是否应把对中国的忧虑公开表达出来”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看法，不过大家都认为应该对中国采取某种行动。五国还认为，应该把日本和德国这样的盟友也纳入“五眼联盟”对话机制。

7月“五眼联盟”年会结束后，各国情报部门领导发表了一系列罕见的公开讲话，五个国家已经协调一致决意把华为排除在各国下一代5G无线通信设备的采购名单之外。

即将卸任的特恩布尔总理首先采取了行动。就在特恩布尔总理离职前的那个周日，他拨通了特朗普的电话，他告诉特朗普澳大利亚已经决定把华为和中国第二大通信设备制造商中兴排除在澳大利亚5G设备采购名单之外。澳大利亚关于根据何种规则建设下一代无限通信网络的声明是8月23日发布的，不过这条声明很快就被总理更迭的新闻淹没了。虽然这条声明并未提到“华为”的名字，不过该声明指出，澳大利亚将不会购买由“接受外国政府行政指令的设备制造商”所提供的设备。

澳大利亚信号局（Australian Signals Directorate）局长麦克·伯吉斯（Mike Burgess）是该局70年历史上第一位做公众演讲的局长，他在10月29日的演讲中把华为公司置于国家议程当中。29日当晚坐在第一排认真倾听演讲的有澳大利亚安全情报组织（Australian Security Intelligence Organisation）的负责人邓肯·刘易斯（Duncan Lewis）以及他的同行澳大利亚秘密情报机构（ Australian Secret Intelligence Service）负责人保罗·西蒙（Paul Symon）。上面提到的这三个人都参加了7月的加拿大“五眼联盟”年会。

麦克·伯吉斯在讲话中并未提到华为或中兴的名字，不过他指出，使用5G设备的风险“极高”，因为那些设备“将构成澳大利亚人每天通讯活动的基础”。麦克·伯吉斯领导着澳大利亚信号局这个负责破解网络机密工作的机构，关于“威胁”一词的定义，他与偷猎者有着相似的看法：“防守与进攻，进攻与防守，两者是一体两面的。换句话说，要想抓住贼，你需要像贼一样思考问题，甚至你需要变成一个贼”。他后来还录制过一期电视节目并为澳大利亚信号局开设了推特账户，他发的第一条推特有些俏皮：“你好，互联网！这里是澳大利亚信号局。我们倾听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发出自己的声音”。

麦克·伯吉斯甚至还曾轻微地怼过一次华为。11月21日，华为一位负责人称已经在新西兰成功实现了5G网络中核心网与接入部分之间的隔离，发布这条消息前，这位华为负责人还在加标签时加了澳大利亚信号局的老板麦克·伯吉斯。出乎人们意料的是，麦克·伯吉斯回复道：“谢谢你分享这个消息，不过根据我的工作经验，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任何能够与其他事物完全隔离的东西”。

7天之后，新西兰下令禁止华为向新西兰移动通信运营商Spark公司提供5G设备。

12月6日，加拿大安全情报机构（Canadian Security Intelligence Service）负责人、7月“五眼联盟”年会召集人大卫·维格诺特（David Vigneault）在他的首次公开演讲中发出了关于潜在威胁的警告。“加拿大安全情报机构已经注意到，在一些事关加拿大能否成功打造并维持繁荣的知识经济的领域里面存在着国家层面支持的间谍行为。这些领域包括人工智能、量子技术、5G移动通信、生物制药以及清洁能源等等，这些都是加拿大实现未来经济增长的基础”，大卫·维格诺特说。毫无疑问，他在提到威胁来源时指的就是中国。人们预计几周内加拿大便会出台关于华为和中兴设备的采购禁令。

就在大卫·维格诺特这次演讲结束后的第二天，英国军情六处老板亚历克斯·扬格在苏格兰历史悠久的圣安德鲁斯大学发表了演讲。在这场被人们形容为“罕见”的演讲中，亚历克斯·扬格指出：“很多国家层面的威胁来自对手在现代科技领域日益增强的创新应用能力”。

其实，英国曾给“五眼联盟”出了一个难题：15年前，英国电信（British Telecom）曾与华为公司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这一点一直被一些人用来反击“华为威胁论”。

在问答环节，亚历克斯·扬格的如下措辞正是瞄准了这个问题：“在面对中国人掌握这些科技成果和技术平台的现状时，我们需要清楚自己在这一现状面前到底应该在多大程度上保持豪无忧虑的心情，尤其是考虑到我们的一些盟友已经表达了明确的立场”。就在亚历克斯·扬格在圣安德鲁斯大学发表演讲的同一天，英国电信宣布，该公司将移除现有3G、4G核心网络中的华为设备，并把华为排除在其5G网络设备供应商的名单之外。

在面对华为带来的潜在威胁时，美国是态度最为强硬的国家。代表美国出席7月加拿大“五眼联盟”年会的是吉娜·哈斯佩尔（Gina Haspel），这位新上任的中央情报局局长是个在隐蔽战线身经百战的人物。在今年5月举行的一场气氛颇为紧张的参议院听证会上，她曾这样介绍自己：“我擅长在碰头地点、情报秘密传递处以及在第三世界国家首都肮脏的小巷里与人会面时寻找和获取情报”。

就在吉娜·哈斯佩尔接管中央情报局之前，美国已经在密切关注北京的动向，针对华为首席财务官孟晚舟的一系列行动不过是迫使中国屈服的漫长战线的一部分。华盛顿对北京的关注部分迎合了特朗普对贸易战的关切，不过如果你认为华盛顿这座城市里只有美国总统一人那你可就错了。在过去两年里，国会里的民主共和两党、国防部、国务院以及各大安全机构都已经得出结论：中国是美国的战略性威胁。

中国共产党的价值观正在扩散到中国以外的地方，这种价值观与西方民主之间是不相容的，而且民主价值正在遭其削弱。一场大戏正在上演，西方的反应慢了半拍，不过西方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

下面是“五眼联盟”今年针对中国华为公司采取的一系列行动：

2月24日，澳大利亚特恩布尔总理劝说美国情报机构将华为和中兴的设备排除在澳大利亚5G网络设备采购名单之外；

8月19日，特恩布尔总理致电特朗普，告知华为、中兴通信设备采购禁令的有关情况；

8月23日，澳大利亚正式宣布华为、中兴通信设备采购禁令；

8月24日，特恩布尔卸任澳大利亚总理职务；

10月29日，澳大利亚信号局局长麦克·伯吉斯在演讲中宣布了禁止高风险通信设备供应商参与5G设备采购招标的决定，他认为此类供应商将为澳大利亚重要基础设施带来风险；

11月21日，美国白宫指责来自中国的网络攻击行为；

11月27日，新西兰禁止本国移动电信运营商采购华为设备，认为华为设备将带来“巨大的网络安全风险”；

12月1日，华为首席财务官孟晚舟在加拿大温哥华受到拘捕；

12月7日，英国电信宣布，该公司将移除现有3G、4G核心网络中的华为设备，并把华为排除在其5G网络设备供应商的名单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