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都想要“修正”的国际秩序究竟是什么（组图）

2018年国际政治中最令人屏息关注的事件之一就是中美贸易战，以及紧张的中美博弈。中美之间的矛盾显然不是从2018年开始，但是美国从2017年底开始对中国的定位发生了改变，特别是在官方重要的战略文件中，将中国定性为“修正主义国家”之一引起了很大的关注。 

从美国智库到特朗普（Donald Trump）政府，给中国贴上了“修正主义国家”的标签的含义，实际上是批评中国的行为挑战了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对美国的国家利益和安全造成威胁。 

虽然中国政府一再表示，中国无意颠覆和替代现有的国际秩序，而是愿做“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但是中国经济体量不断增长、科技领域的创新力增强、更为积极的外交姿态和对国际社会的不断扩大的影响力，都被美国认为是威胁当下国际秩序的“证据”。 

当人们探讨中国是否是“修正主义”时，有一个更为基本的问题是，今天美国指责中国要“修正”的国际秩序究竟是怎样的，其背后的权力架构和核心理念又是什么？ 

所谓“国际秩序”

国际秩序作为一个术语，表示的是“全球舞台上政治角色之间权力和权威的分配”。它包括在一定世界格局基础上形成的国际行为规则和相应的保障机制，如国际规则、国际协议、国际惯例和国际组织等。 

世界上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国际秩序。即使是联合国存在的强制性原则，实际上也并不能对所有国家产生绝对的威慑力。在今天的国际格局之中，受到全球共同认可的规则实际上很有限。 

当前的国际秩序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正式确立的，其突出标志是联合国等一系列国际组织的建立及其对国际事务的长期管理。 联合国给国际秩序提供了法律框架，确定了战后国家主权平等和民族自决的原则，在经济、安全、社会进步、人权问题上都提供了各国合作和解决纠纷的平台。 

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是联合国成员，而大多数国家也是承认联合国的权威和公正性，并且服从联合国决议的，因此二战之后联合国秩序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国际政治秩序。 

在经济上，世界贸易组织（WTO）、世界银行（World Bank）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是三个重要平台，对国际贸易、投资、汇率以及国际经济援助都提供了规则。这三大机构维护的核心、布雷顿森林体系，也在世界范围内被广泛接受。 

但是，在这些秩序的背后，实际上是美国凭借超强国力，在全球范围内推行西方“自由世界”实行的规范，包括市场经济、自由贸易、民主制度、同盟体系等。 

各国眼中的国际秩序从来不同

当前的国际秩序既和主权完整、民族独立、以和平手段解决国际争端等国际规范有关，也与国际格局有关。各国对国际秩序的态度，与各国的利益和价值观、在国际体系中的地位密切相关。 就像二战之前的华盛顿—凡尔赛体系，和美苏冷战中的雅尔塔体系一样，今天的国际秩序中，总有人受益、有人受损，各国对这样的规则的看法也都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各国最终遵循的仍然是自己理解中的国际秩序。 

美国在二战之后，特别是冷战之后成为世界上唯一超级大国，作为战后秩序最大的制定者和维护者，美国是全球对国际秩序最有定义权的国家。 

对美国来讲，国际秩序就是以自由主义为核心的规则向全世界的扩张，而美国本身已经成为了这种秩序的象征。所谓定义权，就是说美国无论在国际社会有怎样的行为，仍可以以维持秩序之名为其找到合理性。 

从之前发动海湾战争、伊拉克战争、轰炸南联盟，到今天特朗普毫无顾忌地不断“退群”，再到中国科技企业华为高管孟晚舟被捕事件，美国即使绕开甚至直接藐视联合国宪章及国际法，也有理由让世界相信这是在维护秩序，这就是美国独一无二的权力。 

实际上，美国也从未避讳自己就是国际秩序的中心。海湾战争爆发后，美国前总统老布什（George H.W. Bush）曾对国会演讲称，致力于美国的力量，使其能够领导世界走向法治，而不是使用武力。可见在美国眼中，自己就是秩序的化身。军事实力的优势，反而是美国开启一个不使用暴力的新秩序的钥匙。 

而在中国看来，国际秩序存在“双轨并行”的现象，即形式上虽然各国都遵从联合国框架下的秩序，但是实际上以美国为中心的军事同盟体系依然占据主导地位。这也是为什么中国不断强调多边主义和多极化，并且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原因。 

想“修正”国际秩序的何止中国？ 

不得不承认，当前国际秩序实行的现实情况，有一些地方已经让中国感到不满和拒斥。近四十年来，中国也是这个体系的受益者，经济和社会领域取得的历史性发展，所以中国试图维护秩序的同时希望进行一定的调整。 

虽然中国因此被斥为“修正主义”国家，但是想让国际秩序有所改变的显然不止中国。德国、日本、印度、巴西都试图推进联合国安理会改革，希望常任理事国扩员的努力已经持续多年，今年德国甚至提出以欧盟的名义进入“五常”。可见，二战之后的战败国以及新兴国家普遍想要提升自身的国际地位。 

欧盟不断推进一体化，甚至提出建立欧洲军队，摆脱对美国和北约的依赖，实际上也是一种可能改变国际秩序的变革。 

修正主义在中美博弈的背景下成为了一种抨击的工具  就连当今世界的霸主美国，也在近两年开始高喊国际秩序“不公平”。特朗普行事乖张，刚上任就宣布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后来又退出《巴黎气候协定》、伊核协议甚至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威胁退出WTO和中导条约。

 一年多时间内，特朗普“退群”创历任总统对待既有国际机制和条约之纪录。特朗普认为，这些机制或协定损害美国利益，要么完全抛弃，要么重新另谈，其核心目标是保证“美国第一”。 

看来，美国也认为对国际秩序有必要“修正”，只不过其“修正”的方向可能和很多国家南辕北辙。 无论怎样，国际秩序不是一成不变的，国际规范也需要与时俱进，从而更好地适应国际力量对比、全球格局变化以及多极化不可逆转的潮流。在新兴市场国家群体性崛起、世界经济和贸易的重心和形态都在历史性变化的背景下，国际秩序也需要做适当的调整。 

在被斥为“修正主义”的同时，其实真正的问题还是各国，特别是中美的国际秩序观以及对国际秩序改革方向的不同，这四个字追根究底只是抨击对方的方式。如果一种“修正”能够让增加国际秩序的稳定性和包容性，更符合世界潮流，那么这种“修正”也很值得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