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是自主创新的受益者，还是依附别国的自满者？

“人们在天堂里虚度光阴（People wasting away in paradise）”——这是澳大利亚国宝乐队“Midnight Oil”主唱Peter Garrett用来描述澳大利亚一句歌词。

“Midnight Oil”主唱Peter Garrett（左），图/Thesupermat - Own work, CC BY-SA 4.0

当时，Garrett对澳大利亚的自满和经济依附于其他大国而深感遗憾。

然而，哈佛大学最近的一项研究表明这句歌词对澳大利亚的描述“非常贴切”。

在“哈佛增长实验室经济复杂性地图集”报告中，澳大利亚排在了全球第93位（见上图），落后于哈萨克斯坦、乌干达和塞内加尔等欠发达国家。（详见澳财网10月9日的报道《真相了：澳洲被指“人傻钱多”，经济复杂性仅相当于非洲小国》）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澳大利亚早在2017年就已经以54,093美元的人均GDP成为世界第八大富裕国家。

图/哈佛大学经济复杂性地图

值得一提的是，哈佛大学的这一排名最早开始于1995年，当时澳大利亚的排名还在第57位。20年之后，澳大利亚的经济结构并没有出现改进，反而出现显著下滑。

为什么澳洲排名会如此落后？

报告公布之后，澳洲媒体发出了“灵魂拷问”：为什么澳大利亚的排名会如此落后？

澳洲广播公司发表的文章称，这是因为哈佛大学的“经济复杂性指数”主要衡量了澳洲出口商品和服务的复杂程度。而澳大利亚的三大主要出口商品都无一例外的是自然资源。

澳大利亚外交事务和贸易部（DFAT）提供的数据显示，2018年澳大利亚的三大出口商品是煤炭、铁矿石和液化天然气（LNG），教育和旅游业分列第四和第五位。排名前十的出口商品还包括黄金、铝矿、牛肉、原油和铜。

即便是旅游业，在哈佛大学的复杂度指数上也排名靠后。

悉尼科技大学（UTS）教授、经济学家沃伦·霍根（Warren Hogan）表示，澳大利亚的排名落后这一点几乎不可避免。

他解释称：“得益于我们的国土面积和所处地理位置，我们拥有的最大一个优势就是丰富的自然资源。因此，我们出口产品缺乏复杂性，在很大程度上都以来于自然资源的禀赋。”

但是，这并不是经济缺乏复杂性的借口。加拿大、巴西和俄罗斯也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但在哈佛大学的排名中均位居前50名。原因是这三个国家的先进制造业都比澳大利亚要发达得多，包括航空航天和汽车业。

霍根教授称，矿业繁荣期间，持续处于高位的澳元汇率一直是一个问题。

他说：“澳元汇率的灵活性有助于在经济过热时降温，同时在经济疲软时提供帮助。但是在资源出口型经济结构下，澳元汇率的持续高位可能损害了某些行业。”

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尽管汽车制造业之类的工业在澳大利亚已基本消亡，但有积极迹象表明澳大利亚可以逆转在全球“经济结构复杂性排名”持续落后的局面，避免沦落至和津巴布韦和蒙古之类的国家同伍。

根据哈佛大学增长实验室的建议，基于本已强大而复杂性不够的行业，各国应考虑将其扩展为更复杂的出口产业。

澳大利亚目前正在矿业资源上实践这一点。目前，澳洲正在进行世界上一些最为复杂的采矿作业，并高度重视自动化。

此外，采矿业积累的专业知识正在扩展到新市场。

其中，一个典型的例子是总部位于猎人谷的电气工程公司Ampcontrol。这家公司在全球拥有约一千名员工，在澳大利亚有850名员工，主要位于新南威尔士州的纽卡斯尔。

Ampcontrol首先为这一地区的地下煤矿提供电气设备，但首席执行官罗德·亨德森（Rod Henderson）表示，该公司的产品已实现多元化发展，扩展至其他类型的采矿、公路和铁路隧道以及可再生能源系统的电子产品。

Ampcontrol公司的矿山监管设备，图/Ampcontrol

他说：“大约五年前，当我们开始真正进入能源和基础设施市场时，我们意识到我们必须成为一家不仅在采矿业中运作良好，而且是一家发展均衡的公司。”

“鉴于澳大利亚将无法回到大规模煤炭发电的时代，因此澳大利亚很明显将进入一个去中心化的发电市场，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以充分利用这一市场趋势。”

亨德森坦言道，在扩展业务至新的领域时，如果没有采矿相关业务所积累的技能和工业基础，Ampcontrol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他说：“我们可以利用Ampcontrol在过去30多年间开发的许多技术，并将其很好地过渡到[公路或铁路]隧道环境中。”

新兴技术强国

目前，在一些复杂的行业中，澳大利亚已经成为全球领导者。

例如，血液制品和疫苗巨头CSL现在是澳交所市值第四大公司，达到惊人的1,170亿澳元，很快即将达到铁矿石巨头力拓（Rio Tinto）1,280亿澳元的估值。

CSL的血液生物制品是其主要收入来源

国际上其他主要的成功案例还包括助听器制造商Cochlear（科利耳）和医疗设备制造商Resmed（主要制造用于治疗睡眠呼吸暂停的设备）。

同时，数百家新兴的澳大利亚生物技术公司正争相在全球舞台上进行竞争。行业高峰机构，澳大利亚生物技术组织（AusBiotech）本周在墨尔本召开了年会，并发布了行业的最新进展报告。

数据显示，在过去的两年中，澳大利亚生命科学组织的数量增加了12％，推动行业就业人数增加了5％，超过243,000人。

此外，这些公司也在不断发展壮大，并进入股票市场筹集资金。自2017年以来，在ASX上市的生命科学公司增长了15％，达到161家，总市值约为1,700亿澳元。引领该领域的是医疗技术和数字健康公司，其次是制药、食品和农业技术。

例如，PolyNovo是一家新兴的生物技术公司，生产可生物降解，对人体安全的再生医学塑料。它的首个产品NovoSorb BTM已在澳大利亚、美国和其他国家/地区投入使用。

图/polynovo

NovoSorb BTM一种人造真皮（位于表层或表皮之下的皮肤主层），可用于治疗严重的深层伤口和烧伤。据澳大利亚广播公司的报道，这种产品已经挽救了至少一名烧伤面积多达95％的患者生命。

据公司首席执行官保罗·布伦南（Paul Brennan）预计，在未来五年内，年销售量预计至少将翻一番。

他说：“五年前，我是公司的第六号员工，现在公司已经拥有一支60名员工的队伍。其中，我们在美国有20名员工。未来六个月内，我们将在澳大利亚、美国和英国进一步扩大规模，因此在所有这些地方的员工队伍有望进一步扩大。”

尽管PolyNovo的业务遍及全球，但NovoSorb完全在位于墨尔本港的工厂生产，然后再运往世界各地，保罗·布伦南表示希望保持这种状态。

政府支持至关重要

值得一提的是，NovoSorb的成功并非PolyNovo一家公司的功劳。这种物质最初是由澳大利亚联邦科学与工业研究组织（CSIRO）开发而来。

据保罗·布伦南介绍，CSIRO的健康发展对于生物技术行业，乃至澳大利亚整个行业创新都至关重要。

他说：“如果我们想要成为更为睿智的一个国家，那么像CSIRO这样的机构需要变得更为强大。我认为这对于具备建设智能经济的长期能力至关重要。”

目前，澳大利亚的生物技术行业大致介于公共财政支持组织和私人公司之间。然而，尽管由公共财政资助的研究获得了创新产品所需的许多科学进步，但通常是由私营部门将其商业化、并为澳大利亚带来更为广泛的经济利益。

澳大利亚生物技术组织（AusBiotech）主席朱莉·菲利普斯（Julie Phillips）表示，研发（R&D）税收优惠对于将科学转化为可销售产品非常重要。

她说：“对于小型生命科学公司而言，这绝对至关重要。因为这些公司可能要花很多年才能真正从产品开发中获得收入，因此现金对这些公司往往是至关重要的。对于还没有产生收入的公司而言，研发税收激励措施实际上是在为符合规定的研发支出提供年度现金退税。”

“我们需要具有国际竞争力。研发税收优惠是绝对必要的一项举措。”

然而，并非每个行业都对从澳洲政府处获得的支持感到满意。

Ampcontrol首席执行官罗德·亨德森说道：“目前，我们在苏格兰开展了相当规模的业务。苏格兰政府对在当地开展业务的支持远远超出了我们在这里享有的支持。”

“作为企业，我们需要自负盈亏。但是，（澳洲的）政府应该给予相对目前更多的支持。”

对此，悉尼科技大学（UTS）教授、经济学家沃伦·霍根表示赞同，并指出在当前的全球形式下，政府的支持可发挥重要作用。

他说：“我们处于一个行业政策非常广泛的世界。例如，我们最大的贸易伙伴中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如果市场失灵，即国内经济存在的一些问题（如能源成本上升或劳动力技能不足），或者国际竞争对手正在得到其政府的支持，那么本国政府进行干预是明智之举，即制定战略性产业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