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印度，终于亲眼见到了往美国疯狂打“诈骗电话”的人（组图）

大家好，我是城市君。

如果你身在美国，一个星期至少会接到几次诈骗电话Scam Call

据统计每一年，数以千万的美国人因为诈骗电话会损失数十亿美元。

你一定好奇，诈骗电话的另一端来自哪里？

他们是谁？

今天城市君就来带你一个深度揭秘

看看诈骗电话如何一步步下钩

剧情又如何反转

骗子有如何被“反骗”的

以下来自纽约时报记者的自述

 一个印度口音的电话

2019年12月的一天下午，独自生活在田纳西州克罗斯维尔（Crossville, Tenn.）的老奶奶凯瑟琳·兰格（KathleenLanger）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他是在她的电脑制造商的退款部门工作的员工。

他解释说，打这个电话是为了处理公司给兰格（Langer）反病毒和反黑客保护费的退款，这些产品原本是当时有打包卖给她的，现在已经停产了所以要退款给她。嗓音温柔和善的兰格（Langer）不记得自己买过这个方案，但在她这个年纪，她也不太相信自己的记忆力。

她也没有什么理由怀疑打电话的人，这个人说话带有印度口音，说他的名字叫罗杰（Roger）。

他让她打开电脑，并引导她完成了一系列步骤以及操作，这样他就可以远程访问她的电脑了。

截图自youtube，版权属于原作者

当兰格（Langer）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时，他说他需要把公司的软件从她的电脑上卸载。他告诉她，因为软件保护程序现在被终止了，所以如果把软件继续留在电脑上会导致电脑崩溃。

在他通过TeamViewer软件进入她的电脑后，打电话的人让兰格（Langer）登录她的银行并查收399美元的退款，他打算把这笔钱转到她的账户上。

他说:“由于我们系统的技术问题，我们无法原路退还您的费用到信用卡上，也无法寄支票给您。”兰格（Langer）试着登录几次都失败了。因为她并不经常使用网上银行，所以她觉得自己有可能不记得自己的用户名了。

打电话的人沮丧地在她的电脑屏幕上打开了银行的网上银行登记表，为她创建了一个新的用户名和密码，并要求她填写所需的详细信息——包括她的地址、社会保险号和出生日期。

提交表单后，他试图再次登录兰格（Langer）的账户，但仍然失败了，因为兰格的网络银行——像大多数网络银行一样——只有银行在与登录的客户进行请求验证后，才会激活新创建的用户ID。

打电话的人问兰格是否可以去银行处理一下这个问题。“银行离你家有多远?”他问道。

“几个街区外。”兰格（Langer）回答道。然而，因为已经是下午较晚的时候了，她不确定如果她去的话，银行是否还会开着。打电话的人说银行直到4:30才关门，也就是说她还有45分钟的时间。“他非常确定。”打电话给她的人打出了他想让她在银行说的话在她的电脑屏幕上。

“不要告诉他们任何关于退款的事情。”他说。

只需要说要登录账户去检查对账单和支付账单。

兰格（Langer）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想不起来，她是否有开车去了银行。但当天下午晚些时候，她回拨了对方给她的电话号码，告诉对方，她并没有及时赶到银行。他劝她第二天早上再去。再后来，兰格（Langer）开始对打电话的人产生了怀疑。

她告诉他，如果他再联系她，她就不接电话了。

“你在乎你的电脑吗?”他问道。

然后，他在她的电脑上上传了一个名为“锁定我的电脑”(LockMy PC)的程序，用一个她看不到的密码锁住了电脑屏幕。当她抱怨时，他就挑衅起来。“你可以打电话给警察、联邦调查局或者中情局。”他告诉她。

“如果你想像原来那样使用你的电脑，你就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你不但会丢了你的电脑还会丢了你的钱。”最后挂掉电话时，对方再三重申自己会在第二天打电话过来，兰格（Langer）顿时感到浑身颤抖。

原来听到这通电话的

还有第三个人.....

几分钟后，她的电话又响了。

打电话的人自我介绍说他叫吉姆·布朗宁（ Jim Browning）。他说:“那个试图说服你登录网上银行的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他想盗取你的钱。” 

兰格（Langer）对这个似乎有很重爱尔兰口音的来电者会知道她刚才所发生的对话感到困惑。“你真的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吗?” 她问道。

他回答说，他也一样被同一伙人盯上了。但当他们试图远程连接到他的电脑时，就像他们对兰格（Langer）的电脑所做的那样，他设法安全地进入了骗子的电脑。

数周以来，这种远程连接使得他能够窃听和记录骗子与兰格（Langer）的通话，此外还能在诈骗者的电脑屏幕上捕捉到相关活动的视觉记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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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给你解锁电脑的密码，因为他们每次都用同样的密码，”他说。“如果你输入4-5-2-1，就可以解锁。” 

兰格（Langer）输入了数字。 

“好了，电脑又正常工作了!”她说，松了一口气。

根据联邦调查局互联网犯罪投诉中心的数据显示，诈骗受害者报告给该中心的总损失从2017年的14亿美元增加到2019年的35亿美元。

去年，应用程序Truecaller委托哈里斯民意调查(HarrisPoll)对大约2000名美国成年人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发现22%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在过去12个月里曾因电话诈骗而损失过钱。多达5600万美国人可能遭受了这种诈骗，损失近200亿美元。

然而，那天下午帮助到了兰格（Langer）的人说表示，他很高兴接到这些电话。“我对骗局很感兴趣。”

“我想知道它们是如何工作的。”他是一名英国的软件工程师，用化名吉姆·勃朗宁(JimBrowning)运营着一个YouTube账号，经常在上面发布自己如何打击欺诈、识别真假呼叫中心和与犯罪人斗智斗勇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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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2019年的秋天开始在Skype上与我通话, 然后分享类似兰格（Langer）这一期的录音——条件是我不能透露他的身份,这是非常必要的,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保护他免受坏人的迁怒,才可以继续化身正义的象征。

事实证明，保持匿名对于是打击诈骗和类似诈骗至关重要。为了方便记录，我将用他中间名字的首字母L来称呼他。

L和其他像他这样的人努力的目标一样，都是是为了提高犯罪者的成本和风险。

他们躲在互联网提供的匿名面纱后面，通常不会面临威胁。这份工作是L的爱好——他在一家信息技术公司工作——尽管反诈骗怼他来说看起来更像是一种痴迷。在过去的几年里，跟踪网络骗子已经占用了L大部分晚上的空闲时间。L在本月早些时候告诉我说，“除了在去年3月和4月的这几个星期中,那时由于新冠疫情的蔓延迫使人们被严格封锁在世界的许多地方,这样就导致了呼叫中心的这个活动大部分暂停了操作。

10个月后，诈骗事件又回到了新冠疫情爆发之前的样子。”我和L一样，也很想了解更多关于电话诈骗的事情，多年来我也已经接到了几十个诈骗电话。他们其中有为我的信用卡余额提供低利率的，有承诺帮助我注销联邦学生贷款的，还有祝贺我刚刚中了一大笔彩票的。我接到很多那些自称来自美国国税局的诈骗者的电话，他们威胁我要把警察送到我家门口，除非我同意偿还那些我不知道欠下的税款——最好是以iTunes礼品卡的形式或者通过西联（Western Union）汇款给他们。

除了少数例外，打电话给我的人大多操着南亚的口音，这让我一度怀疑电话是从印度打来的。有几次，我会努力让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可以持续几分钟来让我验证这个理论，然后我会突然用一串印地语的咒骂打断他们，即使我在美国生活了20年，但是我仍然可以完全掌握这种语言。用印地语反击对方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失败过。可以证实这些骗子来自印度并没有让我感到高兴。

相反，作为一名生活在美国的印度侨民，反而让我感到有些羞愧。L开始追查骗子是因为他的一个亲戚被一个技术支持骗局骗了钱。这是一种非常常见的骗局，有很多种形式。通常情况下，骗子的标志性手段就是，当你接到某人的电话表示要主动为你提供帮助的，比如帮助你除掉电脑硬盘上的恶意软件或类似软件时，骗局就开始了......有时，寻求帮助的电脑用户会偶然发现一个伪装成微软、戴尔或其他电脑制造商的网站，通过网站拨打到其中的一个网站上提供的号码，将他们直接接通到到一个诈骗关团伙的呼叫中心。

举一个例子，受害者会被一个网页突然弹出的警告弹窗所欺骗，弹窗中警告他们的电脑有危险，他们需要拨打屏幕上闪烁的号码来解决问题。一旦有人打了电话，骗子就会说服打电话的人打开TeamViewer或他/她的计算机上的另一个远程访问应用软件，然后诱导受害者回复验证信息，从而控制受害者的电脑。

反转脚本，让骗子受骗

L决定翻转脚本！他开始扮演一个毫无戒心的受害者并以一种礼貌而平和的语气与对方对话，语调中还带着容易被欺骗的感觉，听从骗子的指示，让骗子连接到他的设备上。

然而，骗子并不能获取他的任何实际数据。

这是一种“虚拟机”，或者说是一种程序，它可以模拟他电脑上一个正常运行的桌面，包括假文件，比如带有假家庭地址的文件。这程序会使得它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属于某人的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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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建立了很多身份。”L告诉我说。他可以使用假的信用卡号码，用来通过粗略的通过身份验证。骗子与L的虚拟机的连接实际上是一条双向通道，同时可以让L连接到骗子的电脑上，并用他自己的软件使对方电脑感染病毒。一旦他这样做了，他就可以在电话结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监视骗子的所有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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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可以监视几个月，或者说只要软件不被发现他可以一直监视骗子的活动。因此，坐在家里的办公室里，L就能够监听骗子和受骗人之间的所有电话——因为这些电话都是从骗子的电脑上通过互联网拨打的网络电话——并且可以监视骗子控制受害者的电脑。L向我承认，他监视骗子的电脑这件事会使他面临很大的法律风险。因为如果没有骗子的许可，建立这种访问其实是非法的。

但这并不让他担心，“如果有人想起诉我非法访问一个骗子的电脑，那么我可以在每一个案例中证明，我访问他们电脑的唯一原因，是因为骗子试图从我这里偷钱。”他说。有时，L可以成功打开骗子的网络摄像头，能够录制骗子和呼叫中心其他人的视频，通常也是可以听到背景电话里的骗子的声音。

根据骗子电脑的IP地址和其他线索，L经常设法识别呼叫中心所在的社区，或者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可以精确到某幢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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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当他在监控一个骗子的电脑时遇到一个正在进行的骗局，L.试图记录和破坏此次骗局，有时他会使用实时访问的方法撤消骗子对受害者电脑的操纵。

他会试图联系受害者，在他们损失钱财之前警告他们——就像前文他在凯瑟琳·兰格（KathleenLanger）的案件中他所做的那样。

L.的这类视频已经获得了数百万的点击量，使他成为了一个YouTube上匿名的明星。

他说，他希望自己的行为能够教育公众，并震慑骗子。

他说，他已经给印度执法部门发了电子邮件，发送并分享了他所收集到的针对特定呼叫中心的所有证据。他的调查只得到了形式上的回应，除了一次，也就是去年，警方突袭了L.在德里郊外古鲁格拉姆（Gurugram）发现的一个呼叫中心，此前该中心曾在BBC播出的一个调查节目中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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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用Skype聊天时，L会时不时地监听骗子和受害者之间的通话，然后让我也来听。

在某些情况下，我也会听到其他的呼叫中心员工在后台——他们中的一些人在打类似的电话，另一些人在互相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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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场景让我想到了忙碌的工作场所，让我想起了25年前我在加尔各答（ Kolkata ）新闻编辑部度过的深夜时光。我就是在那里开始了我的新闻职业生涯，只不过这些年轻的男男女女都在通宵工作，为了行骗在远在多个时区之外的人。过去，当骗子给我打电话时，我试图尝试引诱他们告诉我他们所在的公司，但从未成功。现在，在L的帮助下，我想我可能会成功的。

飞印度打入骗子老巢

我在2019年底飞到印度，希望能走访一些被L认定为诈骗窝点的呼叫中心。

尽管L发现了许多来自德里（Delhi）、海得拉巴（Hyderabad）和其他印度城市的技术支持诈骗，但他确信，根据他注意到的活动数量，加尔各答（Kolkata）已经成为此类诈骗的聚集地。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曾在一家英文日报上报道过这个城市的犯罪率，我对这个城市很熟悉，所以我认为，在这里，我追踪骗子的机会要比在印度其他地方机会都要大。

尽管像这个骗子这样的人，是给受害者电话并操纵受害者的罪魁祸首，但他们只是一个价值数十亿美元的犯罪行业的基层。

“实施诈骗的呼叫中心雇佣了各种各样的分包商。”

在美国驻新德里大使馆并担任该局法律专员的FBI特工普尼特·辛格(PuneetSingh)告诉我说。

他们其中包括电话号码卖家、开发恶意软件和弹窗的程序员、还有和金钱骡子（在自愿或非自愿的被招募情况下，协助网络诈骗者或企业偷盗金钱）。

从不断演变的骗局性质来看——最近我一直接到美国FBI的电话，说的是一张对我的悬而未决的逮捕令，而不是一年前接到的假社保局电话了——很明显，这个行业有自己的创新者。 

这类诈骗活动之所以可以在印度蓬勃发展，与本世纪初印度合法信息技术服务行业增长大有关系。

本世纪初，微软(Microsoft)和戴尔(Dell)等许多美国公司开始将客户支持外包给印度工人。

越来越多发达国家的公司看到，可以先将各类远程执行的服务(从机票预订到银行业务)外包给印度后，再搬回到发达国家，这样就具有了一定的经济优势，使得该行业迅速扩张。因为印度有大量的人使用英语，这样则压低了劳动力成本。

因为在印度这个国家，绝大多数的呼叫中心从事的都是合法的业务，那些没有合法业务的公司就隐藏了起来。

在城市中迷宫般的高层玻璃大厦中,他们藏密在在德里（Delhi）的附近,比如在Sector V在盐湖城（Salt Lake）,又或是在加尔各答（Kolkata）附近的许多商业区中——在全国各地兴起的众多商业区中，这两个地方培养出了各大IT企业——很难区分一个呼叫中心到底是处理美国航空旅客查询服务而存在的，还是以美国人为目标，以降低信用卡利率的欺诈手段而存在的诈骗呼叫中心。

截图自youtube，版权属于原作者

由于被发现的机会微乎其微，面临起诉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这似乎让诈骗成为了一种职业选择，尤其是在印度经济放缓的情况下，那些缺乏合法就业资格的人就会选择去当诈骗犯。

印度教育机构每年生产150多万名软件工程师，但根据一项调查，只有不到20%的机构有能力获得与其培训相关的职位，这就留下了大量的大学毕业生——更不用说受教育程度较低的年轻男女人数更多了——他们在努力谋生。

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由小群体经营的呼叫中心正在居民区中涌现出来。

加尔各答（Kolkata）警察局副局长帕拉吉塔·拉伊(Aparajita Rai)对我说，“这种犯罪最糟糕的地方是，它正在成为了潮流。”“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把他们青少年时期的关键时期投入到这里。他们每个人都想要赚到快钱。”

原来打诈骗电话的人，是他

最后我确定了一个叫沙赫巴兹（Shahbaz）的年轻人，他的身份和其中一个地点有关。

L.通过匹配网络摄像头的图像和在他电脑上发现的几张政府签发的身份证件，确定了他的身份。

他身份证上的家庭住址与L根据他的IP地址所确定的相符，同时也是他运营的呼叫中心所在城市，这表明该呼叫中心就在他住的地方或附近，我相信我能在那里找到他。

在去年11月，也就是我去加尔各答（Kolkata）的前几周，在沙赫巴兹（Shahbaz）进行诈骗的电话录音中，我听到他试图说服渥太华的一个女人，还成功恐吓并敲诈到了美国的一位老人。

我开车来花园牧场Garden Reach，加尔各答（Kolkata ）西南部胡格利河畔（Hooghly River）的一个以穆斯林为主的贫困地区。该地区是一家有着137年历史的造船厂的所在地，该市还有很多被人了解的犯罪中心，并以犯罪和暴力而闻名。

印度Garden Reach，来源网络，版权属于原作者

根据我上世纪90年代报道的经验来看，尽管那是最有可能发现工作中的骗子的最佳时间，我认为深夜独自去那里冒险是非常不明智的，但是我在找莎巴兹（Shahbaz）。

我把车停在L给我的地址附近，穿过一条孩子们正在打板球的狭窄小巷，并经过一家药店和一家卖饼干和零食的小商店。

|来源NYT，版权属于原作者

我要找的公寓坐落在一条小巷尽头的一栋建筑的二楼，离一座清真寺只有几百码远。门是锁着的，但隔壁的一位女士说，这栋楼属于沙赫巴兹（Shahbaz）的大家庭，他和父母一起住在其中一间公寓里。

然后我看到一对老夫妇坐在前面的台阶上——原来是他的父母。

这位父亲叫来了沙赫巴兹（Shahbaz）的哥哥，他身材瘦长，留着长发，看上去有20多岁。他说沙赫巴兹（Shahbaz）醒来后，骑着摩托车出去了。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他父亲带着愤怒的口气说。

他们给了我沙赫巴兹（Shahbaz）的手机号，但我打过去，没人接。

对我来说，无限期地等着而不告诉他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让我感到很尴尬，所以最终我把他拉到一边，和他私下谈了谈。我们在离清真寺四分之一英里的路边茶摊旁的长椅上坐下。我一边喝着茶，一边告诉他，我是美国的一名记者，我想见见他的弟弟，因为我知道他是个诈骗犯。我希望他能转达我的口信给沙赫巴兹（Shahbaz）。

几小时后，我接到了沙赫巴兹（Shahbaz）的电话。

他否认曾在呼叫中心工作过。“有很多年轻人都参与了诈骗，但我不是其中之一”他说。我坚持着我的看法，但他一直不理睬我，直到我问他，他的生日是12月后几天。“瞧，你在告诉我，我自己的出生日期——这让我很紧张。”他说。他想知道我对他了解多少，又是怎么知道的。我说如果他见到我，我会告诉他，我原意保护他的身份只要他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两天后，我们在加尔各答（Kolkata）的五星级酒店泰姬孟加拉酒店(Taj Bengal)共进了午餐。

我选择那里因为我考虑到了那个是一个安全的地点。然而，当他出现在酒店大堂时，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太明智。从身体上看，沙赫巴兹（Shahbaz）并不令人生畏。他又矮又瘦，如果不是他那还在精心修出来的小胡子，他的脸会显得很更加幼稚。他将近30岁，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带了一个表哥来。

我看见他不舒服地在椅子上动了动。“这视频中是谁的声音?” 我问。“这是你的，不是吗?”

他震惊地默默地点了点头。我把手机拿回来，建议他喝点水。他喝了几口，在我开始问他之前，他镇定了下来。当他咕哝着回答我的前几个问题后，我则半开玩笑地让他把我们刚才在电话录音中听到的那个大胆、自信的他展现出来。

他给了我一个苍白的微笑。

他指着桌子上我的录音机，小声的问道:“有必要这样做吗?”

他的诈骗电话已经被上传在YouTube上了，我反驳道，我录下我们的谈话有什么关系呢?

“这让我很紧张。”他说。

沙赫巴兹（Shahbaz ）告诉我，他的父母把他送到了城里一所比较好的学校，但他在八年级时因不及格而退学，不得不搬到附近的一所学校。父亲失业后，沙赫巴兹（Shahbaz）骑着自行车在镇上转圈，把药品和其他药品从批发商送到零售药店，这样他每月能挣25美元。

他告诉我，大约在2011年或2012年的某个时候，一个朋友带他去盐湖城（Salt Lake）的一个呼叫中心，他在那里找到了第一份诈骗工作，不过他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诈骗工作。他说，起初，这份工作看起来像是技术支持服务的合法电话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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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2015年，在加尔各答（Kolkata）市中心的一个呼叫中心从事第三份工作的沙赫巴兹（Shahbaz）学会了如何诱使受害者填写西联汇款单，以便为终止的技术支持服务办理退款后。他告诉我：“他们会要求退款，但会被收取费用。”在前几份工作中，沙赫巴兹（Shahbaz ）的薪水并不高——他告诉我，在盐湖城（Salt Lake）的第一个呼叫中心，他每月的工资仅仅不到100美元。每晚漫长的上下班路程让他筋疲力尽。

直到2016年还是2017年来着，他开始与Garden Reach的一群骗子合作，从中获取了盈利。他说，至少还有五个人和他一起工作。他们都是当地居民，他们中的有些人比其他人更有经验。他对其他人的名字和组织结构避而不谈，但很明显他不是负责人。他告诉我，他告诉我一个主管曾教他如何通过编辑受害者的银行余额来恐吓他们。他说，“我们大约在一年前就开始这么做了。”他补充到，在采用最新的欺诈手段技巧方面，他们的团队还是有些落后的。

当那些处于诈骗行业前沿的人开发出新花样时，这种手段就会逐渐传播到其他诈骗人手里。很难确定这个团伙每天从受害者那里诈骗多少钱，但沙赫巴兹（Shahbaz ）承认，他每天晚上都能骗到至少一到两个人，从每个受害者身上榨取200到300美元不等。他得可以分到大约1/4的赃款。他告诉我，他和他的同事会让受害者开车去商店买礼品卡，并在整个过程中保持着通话。他说，有时候，如果店员觉得可以并拒绝向受害者出售礼品卡的话，那么他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现在情况越来越糟了，因为受害者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上当受骗了。”他告诉我。从他的角度来考虑的话，我就可以理解为什么骗子像从事其他领域的从业者一样，会感到压力了。因为公众对他们的行骗计划越来越了解，防范意识日益提高的情况下，他们需要不断的想出新的方法和骗局。

我们谈得越多，我就越意识到，沙赫巴兹（Shahbaz）在这个构成电话诈骗行业的巨大犯罪生态系统中仅仅是一个小角色，相当于一个在加尔各答（Kolkata）公交车上不幸被当场抓住的扒手。他告诉我，他从未想过经营自己的呼叫中心，因为这需要认识那些能够提供线索的人——打电话的目标姓名和号码——以及能通过非法渠道帮助转移赃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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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他说。根据沙赫巴兹（Shahbaz）所说，加尔各答（Kolkata）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经营的业务比他所属的业务规模要大得多。他说：“我知道有些人以前一无所有，但现在非常富有。”

沙赫巴兹（Shahbaz）还暗示说，相比之下，他自己得到的不义之财微不足道。他没有买汽车或房子，但他承认曾负担得起和朋友去海外度假。在Facebook上，我看到了一张他在迪拜哈利法塔(Burj Khalifa)前摆姿势的照片，还有他去泰国游玩时拍摄的其他照片。我问他是否感到过内疚时，他没有直接回答。但他说，有好几次，当他得知受害者难以支付账单或需要支付医疗费用时，他会让放弃行骗。

但对大多数受害者来说，他的理由似乎是，他们足够富区区几百美元让他行骗的对受害者来说不是什么事情。沙赫巴兹（Shahbaz）是一个不愿接受采访的人，他给我的回答简短而谨慎，这些回答不那么坦率，或者有些直接与L.收集的证据相矛盾。他对自己从受害者那里骗取到的最高数额含糊其词，一度说是800美元，后来又承认是1500美元。我发现这两个数字都很难让我信服，因为在他11月的一次电话中，我听到他欺骗受害者给他5000美元。他告诉我，我去他家拜访他让他感到非常震惊，他也意识到自己欺骗别人是多么的不对。

他的父母和妻子都很担心他。所以，他告诉我，他已经不再骗人了。“你昨晚干什么了?”我问他。“我睡着了。”他说。然而，我知道他所说的停止诈骗只是说说而已。两天前，在我参观完Garden Reach后，我们通了几个小时电话，我发现沙赫巴兹（Shahbaz）又开始行骗了。事实上，正是在那天晚上，他试图欺骗田纳西州克罗斯维尔（Crossville）的凯瑟琳·兰格(Kathleen Langer)。在我去见他吃午饭之前，我已经过了L跟我分享的那通电话录音了。当我向他提起这件事时，他恳求地看着我，脸上明显展现出了痛苦，仿佛我戳中了他的伤口。

我很清楚，他只会承认我已经有证据证明他做了的事情。L告诉我，在我2019年12月14日与沙赫巴兹（Shahbaz）会面后，他就无法再远程访问沙赫巴兹（Shahbaz）的电脑了。但大约10周后沙赫巴兹（Shahbaz）又活跃了起来。IP地址和之前一样，说明他是在我去过的地方进行着诈骗。麦克风开着，我和L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又在在后台往美国拨打诈骗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