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2021大选系列之五：小党正在如何决定德国的未来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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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由社民党还是联盟党组建政府，绿党和自民党参与执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么他们对中德关系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编者按】：这次德国大选结果出炉，社民党（SPD）居首位，得票率为25.7%，然后依次为联盟党（Union）24.1%、绿党（Grüne）14.8%、自民党（FDP）11.5%，除了联盟党，其他三党得票率较四年前皆有所上升。虽然赢者社民党大有组建交通灯联盟的希望，可输者联盟党仍有组建牙买加联盟的可能，组阁仍然存在变数。唯一的常数可能是，绿党和自民党将会参与执政。这周二，有联盟可能的四大政党之间完成了第一轮双边组阁试探会面，接下来将进入三方会面的阶段。与此同时，联盟党正在一点一点耗尽仅存的微弱机会。本文为FT中文网推出的“德国2021大选”系列中的第五篇。

这届德国选民似乎很矛盾：一方面渴望变化，在16年默克尔之后，在经历了金融危机、难民危机和新冠危机之后，选民希望有所改变，联盟党破了1949年以来大选最差纪录，第一次从30%线跌落下来；另一方面又希望安稳，没有更多的人果敢地将票投给了代表气候变革的绿党，绿党虽获得历史性的好成绩，却和预期相差太远，也没有足够的选民敢往左，选举前被热烈讨论的由社民党、绿党和左翼党（Linke）组成的红绿红联盟这次也没有实现的可能。而社民党总理候选人朔尔茨（Olaf Scholz）既不来自于联盟党，且风格和默克尔如出一辙，兼顾新和稳，他幸运地符合了选民的微妙心理。

可是，朔尔茨还没有笑到最后。绿党和自民党正在选择，到底和社民党组成赢者组合，即红黄绿交通灯联盟，还是和联盟党组成黑黄绿牙买加联盟。大党的命运一反常态地交到了两个小党的手中。绿党和自民党不能成为“王”，却能决定谁将坐在“王位”上。当然，由社民党和联盟党的大联合政府理论上仍然成立，但是成型的机率约等于零。

从常态到反常态，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随着联盟党和社民党作为大党的式微，两党联盟已无法获得议席的多数，德国可能由此将进入三党联盟时代。社民党虽然胜出，但它并不能排除和避免居其次的联盟党成功组阁，这在历史上不是没有先例。1969年和1976年，联盟党赢了大选，可社民党和自民党却成功组建了联合政府。不过，那还是联盟党和社民党作为大党能拿下40%以上票数，且旗鼓相当的时期，小党如自民党以一己之力，就可以改变天平的某一端。这次的不同是，绿党和自民党只有在两党合力的情况下，才会改变局面。

这周二，绿党、自民党、社民党和联盟党完成了第一轮双边组阁试探会面。就在大选投票结束的48小时之后，也就是上周二，来自绿党和自民党的四位高层胜利“会师”。深夜，四人分别在Instagram上发了同一张四人自拍，配上同样的文字内容。Twitter上的网友将它制作成了四人合唱“We are a family”。上周五，在和社民党和联盟党接触之前，绿党和自民党再次碰面。

政党之间的博弈也相当微妙。绿党致力于交通灯组合，却并没有将牙买加排除在外。在与联盟党碰面之前，自民党主席林德纳（Christian Lindner）要求其拿出组阁的决心，而不是等到社民党失败之后。联盟党和社民党的目标当然很明确，前者为牙买加，后者为交通灯，这也几乎是他们唯一的机会。而绿党和自民党却对会谈具体内容缄口不言，滴水不漏，类似四年前牙买加联盟的失败不允许再次发生。

四年前，联盟党的成绩为33%，即使不理想，可组阁的主动权仍在自己手中。当时的牙买加谈判，自民党最终退出，原因之一在于，他们觉得自己并没有受到联盟党足够的重视。而这次，最先碰面的是绿党和自民党，黄绿组合必须牢固，剩下的就看大党社民党和联盟党谁表现更好了。鉴于自民党偏爱联盟党，绿党在政治主张上更接近社民党，假如组成牙买加，联盟党和自民党得做出更多妥协，如果组成交通灯，那么，社民党和绿党得表现出让步。

绿党和自民党的如履薄冰还表现在，他们生怕自己谈崩了，让社民党和联盟党的大联合政府成为唯一的可能。他们的谨慎，来源于两党的巨大差异。

德国政党研究学者瓦尔特（Franz Walter）2010年在他的《黄还是绿？》一书中曾描述上世纪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绿党和自民党就像校园里互不待见、彼此轻蔑的两批人：前者是反对核电的极左派，他们披着长发，穿着皱巴巴的派克大衣，坐在酒吧里脏乱的沙发上。而后者更愿意在父母家装修得很好的地下室举行派对，他们戴着不便宜的克什米尔围巾，喝着昂贵的酒，对现有的经济制度和效率为先的社会十分认同。

到了21世纪初，两党即使不是水火不容，但也从来是南辕北辙。而他们的选民，虽然同样受过更好的教育，同样属于收入更高的中产阶层，却拥有不同价值观。瓦尔特描述了两党选民的典型画像：自民党选民中的年轻男性，抱怨税后的薪水太少，而对绿党选民中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来说，致力于更平衡的生活方式的公共基础设施和公共机构投入，比大幅减税更重要。

瓦尔特表示，这种差异和相斥是生产力的发动机，不能完全铲平它。所以，无需强求绿黄联盟。

而这次，绿和黄，即绿党和自民党，面临着联邦政府层面的联盟。这既是他们的机会，也是历史使命。

二者并非没有共性。绿党的贝尔伯克（Annalena Baerbock）和自民党的林德纳，一个即将四十，一个四十出头，皆属于相对年轻的一代。他们并没有经历过两党相互蔑视的时期。而在过去的四年里，作为反对党的绿党和自民党经历了一些磨合，而且两党都拥有更年轻的选民。据民调机构Infratest dimap，按年龄来分，联盟党和社民党的选民中最大群体为70岁以上人群，而绿党和自民党选民占最大比重的为18岁到24岁之间。从互联网成长起来的一代把票投给绿党和自民党是有原因的，两党都主张现代化、数字化、去官僚化。

可是在税收政策上，他们的分歧很大。绿党主张向高收入人群增税，自民党反对增税。而在气候和债务问题上，绿党则主张利用零利率的机会，更多债务，更多投资。而自民党主张的是不干预和依靠自由市场。前几天，自民党已经亮出自己的底牌：不会增税，不会改变对“债务刹车”的态度。但是，自民党清楚，一切以不和绿党谈崩为准。

在约定双边会谈的先后顺序上，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因为基社盟（CSU）主席邹德（Markus Söder）有别的安排，联盟党不能抢在社民党之前，和自民党碰面，这引起党内的不安：难道目前还有比争取执政机会更重要的事情吗？当初没被选为联盟党总理候选人的邹德，至今怨气未消。选举结果出来后，邹德表示要尊重选举结果，“朔尔茨才是那个有望成为总理的人”。言外之意，拉舍特不过在做最后无谓的挣扎。未能做到向外界释放团结一致的信号，这对联盟党十分不利。而且，在联盟党和自民党、绿党的会面之后，会谈内容从联盟党方泄露出来，也让他们的可信度大打折扣。种种迹象表明，联盟党之所以还没有被自民党和绿党排除在外，可能仅仅在于，它还可以作为谈判的砝码，被自民党和绿党加以利用。

无论是由社民党还是联盟党组建政府，绿党和自民党参与执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么，他们对中德关系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在大选战略文件中，对外政策上，自民党将重点放在经济领域，它主张自由贸易，只有开放本土市场的国家，才能获得进入欧洲市场的通道。自民党重视和中国的对话，强调采取更明确更强硬的路线。绿党则表示，和中国的对话和合作至关重要，且不仅仅限于气候领域，但在人权等领域采取强硬立场。

总之，每个政党都有大小不一的机会和目标。社民党的目标是，明年新年致辞的是总理朔尔茨。联盟党，则可以等着社民党出错。而绿党和自民党，面临着组建一个相互妥协、却看上去不像妥协的组合的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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