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知名华人去世：在歧视中长大，不愿“活在华人堆里”，不愿继承家业（组图）

惠灵顿Dominion Post近日发布一则讣告：

Paul Wah已于2022年10月24日在家中离世，享年90岁。

11月3日在当地一家教堂举行了追思会。

11月5日，新西兰媒体Stuff发表一篇纪念文章，“Paul Wah：一个和种族主义对抗的第四代(华人)Kiwi”：

是时候讲一讲他的故事了——

从小被歧视，就去打橄榄球

Paul Wah中文名黄伟超。

他出生于新西兰北岛城市Feilding，是家中第四代华人。

需要说明的是，那个时候新西兰的种族环境，和今天还是差别很大。

事实上，他的曾祖父是支付了专门针对人的100英镑人头税后，于1864年来到新西兰的。

他父母这一代，在Feilding开蔬果店养全家。

Paul Wah从小就有一个感觉，自己不应该像其他华人一样，基本只在华人圈混。

他去Palmerston North上小学时，还只会说粤语。

他想了一个办法，一定要去打Rugby，提高自己的被接受度。

他觉得，打了橄榄球，再遇上学校里那些喜欢欺负人的孩子，他也会更加理直气壮一些。

这被证明为一个很好的策略。

后来他在回忆录中写道，“橄榄球以其平等、友爱、自由和情感释放的特点给我年少时期带来了形成性影响，并使我无法退缩到华人社区的竹帘后面。”

拒绝子承父业，必须在欧裔中立足

1951年，他离开学校，先到惠灵顿的土壤局工作。

这个时候他面对着一个抉择，父亲认为华人在洋人堆里工作没有什么前途，希望他回家继承家业。

尽管家里是儒家教育传统，要求尊重家人意见，但这一次，他反对父亲的想法。

他在回忆录中写道，他已经下决心要在欧裔为主的中立足。

Paul Wah谈到了当时的所思所想。

“那时候的华人都不把新西兰当家，而是把这里看成是挣钱的一段经历。”

比如他的曾祖父，年纪大的以后，就让他的祖父来新西兰接班。然后，他自己落叶归根。

所以，华人孩子很多都要接手家里的生意。

这种生活，Paul Wah觉得不属于他。

“虽然会有歧视，需要克服，但我决心培养一张厚脸皮，以避免在华人社区的摇篮里，过着受限制的生活。”

1958年和Shirley订婚时的照片

在惠灵顿，他也换过一些工作，包括在码头及当冷库工人。

后来，去工作一段时间，在第一次申请的时候，签证被拒——那个时候还执行白澳移民政策。

白澳移民政策是指联邦在1901年-1973年间实行的反亚洲移民的种族主义政策的通称，该政策歧视亚洲人，只许白人移民流入，是当时的基本国策。 

去一段时间后，他还是决定回新西兰。

打破玻璃天花板，华人第一次成为中学校长

回新西兰之后，考虑需要一个长期职业，1956年，注册了教师专业学习。

6年以后，他在惠灵顿Lower Hutt的一所国立中学Taita College找到了工作，当老师。

他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升迁之路。

1969年全家福，和Shirley以及三个孩子

当时，新西兰教育系统白人占主流，亚裔面孔极少。

Paul Wah说，他对学校的经营状况感到失望，想进行改革，那就意味着要管理学校的白人。

1957年初创时期的Taita College

1963年的一张学校照片，和今天很不同，看不到一个亚裔：

Paul Wah说，当时在新西兰，华人可以卖蔬菜，可以烫衣服，他们生活在的边缘，是可以被接受的。

再往前进，则很难，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被接受，然后，再要花更长时间才会获得尊重。

Paul Wah作为年轻教师，在学校建立了一个乒乓球队：

对一个华人教师来说，这并不容易，尽管他很受欢迎。

后来到了副校长的位置，并且做的不错，但当申请学校最高职位时，玻璃天花板一次次出现。

Paul Wah认为，这都是因为他是华人。

在回忆录中，他用痛苦的笔触描述了他所接触的一些校长，他认为这些校长很无能。

直到20世纪70年代，新西兰的种族关系出现较大改善。

他也觉得，为校长的职位做好了充分准备。

“欧洲人允许人给他们洗衬衫，卖蔬菜给他们，给他们切阑尾，教他们的孩子学化学……但说到任命为一个有影响力的职位和一所城市中学的校长，那是另一回事。"

虽然屡次被拒，他没有放弃，一直继续申请。

1977年，终于，他得到了他非常想要的岗位。

他成为新西兰第一位中学里的华人校长。

化学课上的Paul Wah和学生创造中学黄金时期

创造中学黄金时期，个性也和华人传统形象不同

当上校长后，他发现自己面临一个新问题。

当时Taitā周围的人口发生了变化，毛利人越来越多。

这时出现了所谓 “white flight” 现象，白人家庭带着孩子纷纷“逃往”另一所高中Hutt Valley High School。

在这样的情况下，Paul Wah却带给了Taita College一段公认的辉煌时期。

Trevor Williams是前英语课时主任，他说，说Wah拯救了中学并不夸张。

和之前五位轮轴转的校长不同，Wah提供了稳定性和对员工的承诺，“他担任校长时我认为是Taitā College的黄金时期”。

虽然他对学生很投入，但Williams说，Wah从未被指责为过于正统。

“Paul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他穿着皮衣，骑着摩托车，让学生们都有点儿难以理解……而作为一名校长，他相信要赋予教师权力，尽可能减少他们的行政事务，并鼓励他们有进取心。”

和Paul Wah认识了50年的Trevor Williams说，Wah并不讳言及早年在成长环境中遇到的种族主义。

Williams说，这并没有让他感到痛苦，而是让他更加坚定地追求成功。

“这鼓励他更有韧性，使他在后来的生活中保持良好的心态。”

如何在歧视中成长？记住“木人石心”

Paul Wah晚年写了一本自传，书名《木人石心》（Wooden Man, Stone Heart）。

木人石心是一个成语，泛指木头刻的人，石头凿的心。比喻人意志坚定地追寻自己的目标，不受环境干扰。

在这本书里，种族歧视和教育问题是两条主线。

里面写到了以前华人不让女孩上学，很早就让她们退学到蔬果店工作。

还谈到了赌博对华人社区的负面影响，自己的祖父打麻将把家族生意都赌掉。

他还谈到特别讨厌人的婚礼文化，自己希望有个低调的婚礼，“一个充满温暖、幽默和真诚的婚礼气氛……但是没有实现。”

“木人石心”，这就是一个华人在新西兰的人生总结……Paul Wah去世后，留下3个孩子：一个儿子在奥克兰做家庭医生，一个儿子在做物业管理，一个女儿做会计。她结婚64年的太太Shirley，目前住在Lower Hutt的Pet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