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双元丨我给“三不猴”查基因——说儒家无远弗届的影响力（三）

我给“三不猴”查基因

——说儒家无远弗届的影响力（三）

史双元

梳理一番以后，我们有了比较清晰的路线，“三不猴”的概念起自《论语》的训诫，因日语谐音误导，加上佛道二家有关修行理念和祈禳仪式的综合影响，在日本民间文化中出现了“三不猴”的形象，而且成了十分流行的文化符号。

后来，“三不猴”还成了风行东亚的民俗符号，这也间接证明，亚洲国家的文化和历史拥有很大的共通性。

据说，韩国新娘婚前要接受“三不”的教导：嫁到婆家以后，不可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走一步路，不可多嚼一舌头，“看到了当作没看到，听到了当作没听到，想要说也不要随便说。〔1〕”虽然训诫的内容是古代东亚国家对新娘的普适性礼仪要求，为新娘“入职”做准备，但“三不”提示也应当是受到了“三不猴”创意的影响。

甘地长期居住在印度古吉拉特邦艾哈迈达巴德（Ahmedabad，郑和下西洋时译为“阿拨巴丹”），当地有甘地纪念馆。甘地有一个“三不猴”小雕塑，随身携带，至今保留在纪念馆，并激发了印度著名艺术家苏伯德·古普塔(Subodh Gupta) 在2008年创作了一系列雕塑作品，名为“甘地的三只猴子”（Gandhi's Three Monkeys）〔2〕。

“三不猴”的造型和寓意还被借鉴、嫁接到其他文化中，成了世界性的一种流行文化符号。

从大的背景来看，各种文化都有教人行善、教人不可为恶的训诫，所以，“三不”“四勿”的训诫可以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做人标准，这也就是“三不猴”处处可以安家的原因。

据说，有的美国教会学校以“三不猴”作为示范来教导年轻的学生不要观看猥亵下流的东西，不要打听与性有关的传言，不要说虚假的言词。我没有找到有关图片资料，但确实看到美剧《老友记》（《Friends》）中的一个场景，Ross决定送走猴子Marcel的那天，三个年轻人在咖啡馆里摆出如下姿势，你眼熟吗：

还有，电影《圣战骑士》有剧照如下：

（图片来源于网络）

他们在学谁，人面猴形，不言而喻。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为了赶超德国，美国陆军部秘密实施了原子弹研制工程“曼哈顿计划”（Manhattan Project）。为了保密，使用了一张以“三不猴”为主题的海报：“在这里，无论你看见了什么、做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当你离开的时候，请把它们留下。”

（橡树岭“三猿”海报）

可见，“三不猴”已经被西方人当作自己家的文化了。

与此同时，也有人认为，“三不猴”所暗示的，并非什么深刻的智慧，而是一种不恰当的沉默，一种对于真相的回避，对于责任的拒绝，一种虚伪的、极度冷漠的价值观。

土耳其导演努里·比格·锡兰（Nuri Bilge Ceylan）制作的电影《三只猴子》（Three Monkeys）就是这种理解的社会化表达。电影讲述了一个三口之家在面对一宗意外命案时所采取的态度。这三个家庭成员之间总是不听、不看、不说，逃避现实，只关注眼前的欲望，电影剖析了这种“三不”态度对人心的扭曲。该片于2008年5月16日在第61届戛纳国际电影节首映并获奖。

云在青天水在瓶，这说明，任何文化符号在不同文化环境里可能产生变形。

美国有本生活杂志《明星模式》（Vanity Fair），这本杂志的名字与十九世纪英国作家威廉·梅克比斯·萨克雷  (William Makepeace Thackeray) 创作的长篇小说《Vanity Fair》（《名利场》）同名，杂志登载各种品牌设计，多是明星生活模式的展示，有不少品牌就带有“三不猴”的logo。

（“三不猴”logo）

下面是西班牙巴塞罗纳（Barcelona）海滩上的“三不猴”沙雕：

“三不猴”的形象在西方世界流传甚广，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几个荷兰人发起成立了一个专门收集“三不猴”艺术品的收藏家协会，目前在世界已经有几百名会员。

日本大阪府的日本国立民族学博物馆也收罗了世界各地“三猿”的资料。

“三不猴”已经成为一个被广泛认可的艺术形象，它被制作成各种各样的工艺品、纪念品，风靡亚洲、非洲各地的民俗市场和旅游景区。在现当代的许多艺术作品中，“三不猴”则更多地被用来当作一种视觉化的隐喻、一种基于道德层面的人性表达或反思。

日本是一个旅游业发达的国家，游客们在参观日本的寺庙、文化景点以及购买纪念品时，常常可能接触到“三不猴”的形象。通过各种文化交流活动，“三不猴”这一形象传播到了全部世界。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国旅游业也开始把“三不猴”作为旅游纪念品推向市面，艺术家开始重新设计以“三不猴”为主题的作品，这其实是出口转内销，转了一圈，又把借出去的猴子形象带回了我国：

（上世纪末磁州窑“三不猴”）

还有：

（紫铜“三不猴”）

“三不猴”的形象成为一个非常流行的文化符号，传遍世界各地，因不同的民族和文化而产生不同的变形，甚至有点“面目全非”，这其实是一种文化复制和传播过程中必然出现的现象，是一种很健康的、自然的文化基因的渗透和传播。

本文的溯源证明了“三不猴”主要来自《论语》，逐步传到了全世界，乃至于酒吧门口都有“三不猴”，这就相当于儒家文化通过“阶梯式传播”而产生了不同的混血基因，但朔其基因之源，都是儒家孔子思想的延申。

参考文献：

〔1〕见Wikipedia“三猿“条。

〔2〕参见兰乂爻《三不猴的前世与今生》，载艺术世界 2016年1+2月合刊304

史双元

江苏南京人，南京师范大学文学博士，师从诗学大家孙望先生和词学大家唐圭璋先生。长期从事中国古典文学、中国古代文化研究。出版著作多种，如《宋词与佛道思想》《唐五代词纪事汇评》《趣说人间好诗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