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内中年人发疯，揭开中国职场崩溃真相（组图）

当代打工人，命比咖啡苦。

在Manner门店的风波后，我们发起了“工作中的发疯时刻”征集，发现面对一份既没有意义，又没有止境的工作，撑到最后，连最普通的平静都成了奢求。油品公司的销售@宁小姐清楚地向我们复述“发疯”临界点时那种“头脑冲动、混沌、有点缺氧”的感觉，“肾上腺素在短时间内升高，上肢、脸侧有些隐隐发胀，想要拒绝、反驳，但又说不出话，整个人都僵硬了。”

有人还在委曲求全，自称“广告狗”的@小miu做线下活动执行，半夜终于把活动物料从商场拖走，凌晨2点回到10平米的出租屋洗洗躺下，感叹“终于舒服了”的时候，老板“午夜凶铃”，表示商场认为刮花了地板，需要他作为负责人重新回去签字。“我挂了电话站在窗边思考了3秒，把手里的衣服狠狠摔在床上，打车去签字了。”

坐政务大厅窗口的@小静微笑提醒年轻人请到前台叫号，却被叫嚣着拿出手机拍摄威胁，“作为公职人员没有资格发疯，无论是不是有错，都是我们道歉，发疯的后果就是通报批评，写情况说明，逐级上报，最后扣除本来就不多的工资。”

但有人已经忍无可忍，在农副产品加工公司做党务的@阿旭在遭遇不合理的换岗时，“回到座位撕了文件”，负责煤矿安全生产的@中年无奈职场人“曾经当着集团董事长面与区域公司总经理大打出手”，在异地乡镇做基层公务员的@0号在办公室主任“又一次下班前安排一个无关紧要工作的时候，奋力一拳把桌子的抽屉打破”，一传十十传百，他“成了那个脾气大的年轻人”。

@0号所在的乡镇 / 受访者供图

这种愤懑和倦怠或许已经弥散到全球、全行业，在北美做咨询10年的@想躺平的大土豆有个观察：“我们总以为经济下行时人们会格外珍惜工作，拼命卷自己，事实恰恰相反，越是经济下行，大家越要裸辞，越是觉得工作对生活没有意义，中美都一样。”

但正因工作破碎，才有光照进来的地方，教育行业的读者@Grace璐璐在怨声载道中沉下一颗柔软的心，表示“爱孩子就不会发疯”；电商设计@叉烧包一边作图一边流泪时，清醒地意识到“系统问题的解法在系统之外，想想自己爱干啥，毕竟时间不再来”。

以下是12位读者经历过的崩溃，还有他们给出的办法。

《今天不上班》剧照

@momo 体制内

信息报送系统死活登陆不上，我无意识高高扬起了想要砸掉办公电脑的手，手要落到显示器的瞬间冷静，就这么收场了。

在此之前，我经历了KPI突然大幅加码、领导拍脑门决策要硬干、明知老同事暗戳戳下套却无法避开……在经年累月的挤压、撕扯中，僵硬唯上、损人不利己的风气早已榨干了我的生命力。

崩溃没有改变我的处境，而是让我明白了一个段子一样的道理：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因为环境就是他们搞坏的。

《年会不能停》剧照

@ Jupiter 书店

服务行业的打工人，每天都有可能面对顾客的刁难，包括但不限于对价格、环境、服务速度、制止熊孩子的各种要求。但书店是一个自带滤镜的地方，读书人的刁难怎么能叫刁难呢？所以我只能幻想下一次遇到不满的顾客时，直接把衣服上的工牌取下来交给他，说：“拿去客服台那里，投诉我啊！”不过这个“下一次”目前还没到来。

从业多年后，我锻炼出来了一个类似美剧《人生切割术》的新技能，把上班时的自己当作另一个人格，加强一下牛马性，再赋予自己一颗女仆的心，哪怕是责难，也都是顾客大人爱的鞭挞。

《人生切割术》剧照

@毁灭吧 影视传媒

周五深夜接到老板电话，紧急接手一位同事的项目，周日前交付，整个过程那位同事都没有跟我有任何交接，导致项目难上加难。

做了两个通宵赶完项目才知道，那位同事是因为她暗恋的男孩失恋了，导致她自己情绪崩溃，无法工作……‍‍‍‍

听到这个理由，我也崩溃了，不论是情绪还是三观。我发疯般地给那个同事打了一通电话，大骂特骂。

虽然愤怒得到宣泄，但问题没有解决，懊恼也延绵不绝，痛苦的只有J人！面对职场奇葩，发疯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向下兼容才是。

《男亲女爱》剧照

@川子 媒体

由于一些原因，从事媒体工作的头三四年我是没法署名的，不管自己熬多少夜，稿子上永远写着别人的名字。

起初，我觉得做个“幕后工作者”也可以，但有次采访对象是个直言不讳的大学生，稿子发出来后，他用天真的语气直白地问：“不是你写的吧？都没有你名字呀。”那个瞬间我崩溃了，忽然发现我是在意的，根本无法用“有稿费就行”去欺骗自己。

我关掉聊天界面，坐在电脑边簌簌掉眼泪，领导吓到了，但我哭到完全无法答话，直接旷工回了家。

我不是学传媒的，学的是金融，所以开始那几年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只是浑浑噩噩地写稿生活。崩溃本身没有改变我的境遇，却撕开了我人生的一个小口子，让我明确地面对了自己内心不敢承认的东西——我喜欢这份工作，我喜欢与人对话，我想满怀着好奇心面对世界。

从那次后，我努力争取，不断考试，从无名人士到通讯员、实习生，再到现在可以单独署名、自主做选题，已经很满足。了解自己的生活现状是痛苦、挣扎的，才能下定决心改变，会挺过去的，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剧照

@manner的同类 医疗

疑难杂症会诊时，诊室里面忙得不可开交，后面等候的奇葩突然冲进来，一通输出：“知道你们忙，我也忙呢，什么时候轮到我呀？！”我很想大吼一句：“你都已经忙到医院来了，还能咋忙啊？！”

其实都不容易，但不争不吵才是最崩溃的。真想哪天脱下这身白大褂，卸下职业责任，大吵一顿，情绪发泄完了，才能继续上岗做事。

《机智的医生生活》剧照‍

@L先生 原中字头某建筑大企，现事业单位

毕业入职后被分配到施工一线，遭遇甲方不同的部门百般刁难。一个燥热的下午，甲方A部门提出停止施工，施工后罚款，甲方B部门要求立即施工，停工扣进度款。

对于在现场连续驻守一百多天的我来说，压力太大，实在受不了。我在有甲方和我方公司主要负责人的大群，将事由复述一遍，随后破口大骂解散群聊。但一分钟不到我便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晚上我挨个上门和项目经理道歉，第二天设宴请求谅解，第三天被公司人事通知休假一周，回到公司的第一天，自己主动提出辞职。

理智告诉我，发疯会给自己和别人带来更多的麻烦，做事还需三思而后行。

《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剧照

@肉包打汤圆 事业单位

加班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常常在灯火阑珊时才疲惫回家。坐在车上的时候，常常感觉自己被疾风撕碎成了无数根细线，每一根细线都试图去串联起大街小巷的市井烟火，寻找一些生活的气息，结果是细线穿了空气，空空如也。线崩得太紧，终究会断，但不是每一场崩溃都如捣珠崩玉般惊天动地，线上无物，断得自然无声无息。

在连续加班一整个月，每天都是凌晨才回家的某天中午，正在吃午饭的我听着隔壁桌侃侃而谈的旅游计划，猝不及防地破防了。我默默流着泪，吃着饭，胃越满，心越空。

那个中午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吃完就回去工作，而是跑到单位背后的公园静静坐了半小时。我给好朋友打电话，低声哭诉，好朋友问我在哪儿？我说我在公园，她让我给她拍张照。

打开摄像头我才发现，天很蓝，云很低，公园里还有其他人吃完饭散着步，笑声、鸟声、风声共同编织成了这个平凡又美好的晴天。我扯了扯线，原来我的另一头一直连接着生活。

凡事向内求的我，最终决定不再内耗。我抹掉眼泪回去，勇敢地，第一次拒绝了领导不合理的工作安排。

《年会不能停》剧照

@赵宝亮 文博

当我还在乙方的时候，与南方某知名博物馆合作一个项目，有天只有我和另一位女生在场，不得不向隔壁正在施工的展厅“借”一位电工师傅帮忙拆一台电视。

隔壁展厅正在赶进度，每个人都非常忙碌，负责人是馆方某部门主任，她已肉眼可见地疲惫不堪，听闻我们的请求，表现出极大的不满。抱怨一通后，她找了个垫板坐在地上，我担心她的状态，就望了她一眼，不料正和她对上了视线。

她一跃而起，开始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诸如“你们算什么东西”“我们以后不要找这种不三不四的小公司合作”等，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她的同事过来安抚我的情绪，我还能勉强保持冷静，说：“她可能是太累了，您还是劝她休息一下吧。”随后我离开了现场，没过多久，我看见她也离开了工地，一个人回办公室了。

真正吓到我的并不是她的无端辱骂，而是崩溃时表现出的那种失态与她日常状态的落差。不管这个人平时多么有学问、有涵养，在那个瞬间，她都成为了一个粗鲁、不体面的人。我想，如果我没能调节好情绪，可能也会在某个时刻变成她。

后来我在各种媒体平台上看到她作为相关领域专家出席讲座、访谈的信息，而我无法再仅仅关注她的专业性，我仍会想起她崩溃时充满攻击性的一面。

这件事一直提醒我关注自身情绪，一旦有超负荷的迹象，就适当地休息或想办法排解，在工作中尤甚。或许是我比较理想主义，我依然相信人生中除了财富和社会地位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存在。

《装腔启示录》剧照

@路人甲 民航业

一位同事大哥是主任乘务长，人至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大概是因为工作中某些不公待遇，与大领导爆发了直接冲突。同事们听闻此事，无不感到诧异：以大哥的性格、举止、做事风格，不可能做出如此之事。目前大哥仍然在被停飞，大家都说估计他的职业生涯到头了，能不能保住工作都难说。

在圈外人看来，民航业如何神秘而又高大上。但只有身处围城内的人才知道，它的内核是如何官僚守旧，充斥着裙带关系。每个从业者都有一百个崩溃发疯的理由，又都有一个不得不守住底线的借口：圈内我无所不能，圈外我寸步难行。

《中国机长》剧照

@不动脑壳的打工人 体制内

我的科长是一个性情温和、吃苦耐劳、50多岁仍然勤勤恳恳工作的老黄牛，但是最近他终于发疯了。

周一例会的时候，领导又一次叫我们科室加班，科长突然掷地有声地怼了回去：“不加！”领导脸上挂不住了，拿我们其他人开刀，轻飘飘地跟一个同事说“这个材料还不简单，5分钟就写完了”的时候，这名同事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场面太精彩了，我掐大腿的力气恐怕只有戴佩妮可以懂，于是会议草草收尾。

戴佩妮才懂递麦的勇气

从此之后，科长再也不唯领导马首是瞻，隐忍了一辈子的男人最近像是进入了青春期，领导说东他说西。但这么做还真有效，领导主动为我们减轻了工作任务，最近都没有加班了，耶耶！

@想躺平的大土豆 北美咨询

我明年就35岁了，离婚未育单身带猫，进入咨询行业10年，现在在一家供职5年的大厂做中层。

从去年5月公司空降领导开始，我前所未有地被压榨，再加上作为东亚女性要强的基因和INTJ卷王之王的特征，用健康来换所谓的社会认可，失眠、脱发、爆肥，激素紊乱、乳腺结节，又被诊断出了中重度抑郁，感觉再这么下去我可能会死在电脑前。

我的老板是部门一把手，我是二把手，原本管理着一个非常成熟的team，但今年2月份，我最得力的一位下属辞职，因为人手不足，我向老板提出调整团队工作量，她却暗讽我能力不足。

与此同时，她新招了一位和我同level的白男，简直像皇上选秀女，这位“golden boy”成了最新的宠妃，逢重要项目甚至业内顶级会议，老板会在完全没有通知到我的情况下，直接交由他参与，他背靠老板对我和我的下属颐指气使。

《末生》剧照

说来好笑，老板以我沟通能力需提升为由，花公司经费给我请了一位独立第三方的coach（职业发展教练），我向coach讲述了我的困境，她表示要想办法跟老板讲出来，“你现在对待我的态度和方式是不公平的”。我们操练了近三个星期，制定了一套完整的方案，然后我怀着成为“高知泼妇”的心情，打开了和老板的视频。

我和coach都没想到，老板开始“满地找谎”，我问她为什么带加入公司仅3个月的白男参会，她说当时的决定很仓促，而且白男的表现更能代表现阶段公司的实力，还指责我平时太听话不懂得挑战她，才连续3年没办法给我升职加薪，但实际上我每每提出质疑总被她打回，且每年的年终评分都远远够格。

全程她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我崩溃了，作为部门的一二把手，我曾经以为她是真的把我当战友，到头来原来不过把我当作一头可以干活的牛马而已。老板自知理亏，后续又多次假惺惺地找我谈心，但最后的落脚点永远都是“你不行”，我反问她我该如何提升自己，她又说不出所以然。

发完疯的当下的确很爽，乳腺彻底通了，但驱动我的本质还是不甘，希望老板认识到我的痛苦做出改变，但她根本不会在乎我的死活。我一度想，我一定要干出点什么事情去报复她，甚至找了外部的律师咨询，但是最终我发现，没有办法。

我想过裸辞，简历上我学历好、履历好，还有一大堆证书，但我在职场面对黑白的Excel、PowerBI、PPT，已经成了一个除了打工什么都不会的人，还背着房贷。

大土豆早上起床，忽然感觉世界变成了黑白，反复提醒自己水豚头顶的jellycat应当是橙色的，才慢慢恢复正常 / 受访者供图

我也尝试过投递简历，但本质上咨询从业者是不直接掌握“生产资料”的，在经济下行的环境里，很多企业也没有预算再请一位资深的中层。

现在我做了心理咨询，开始实践quiet quitting（精神离职），这是一种牛马的无声反抗。我彻底放弃在工作中寻找意义和存在感，只做已经交给我的分内事，老板问啥我答啥，多余的思考和信息一概没有，吃饭、休息时间，天王老子打电话也不接。

我用了10年，才理解我那爱摸鱼的前同事，从前我对他的态度堪称鄙夷，觉得他一边混工资一边积累搞副业的资源，毫无责任心，历经毒打后，我才明白打工人本来就只是收钱办事。

放弃内耗是个过程，现在的我尊重摸鱼哥，并决定成为下一个摸鱼哥。

《皆大欢喜》剧照

@无法无天大母猴 互联网大厂

去年11月我更换到了新的工作岗位，要立马上手，摸索时才逐渐发现背景知识量完全超出了我一开始的预判，需要大量时间去消化。但与此同时旧岗位的旧工作仍然是我负责，新岗位的任务和ddl又不断追过来，我一个头两个大。

年底我需要制作新一年的目标预测，在一个周五汇报。我对新岗位不熟悉，周三周四的时间都完全花费在数据测算上，周四晚上才突然发现，测算出的数据可能有问题，这个时候数据量已经很大了，无论是反推检查还是重新算都非常麻烦。

仿佛当头一棒，我开始手麻、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我的领导已经感觉到我给的数据有的没办法用，于是自己开始加班测算。我坐在旁边看着，“一点帮不上忙还添乱”的状态让我非常内疚，情绪也来到崩溃边缘。

这种大脑宕机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我回到家，坐在房间里甚至无法回忆起日常的生活流程，不知道该不该吃饭、要不要洗澡、房间里为什么会有只猫（明明是我自己养的崽），整晚我都四肢发麻没办法入睡。

周五来到办公室，情况更甚，一片脑雾，无法启动，手一直抖，心狂跳，我抓住领导和同事：“对不起，我崩溃了，我干不了！你们还能招个人吗？”领导看我实在状态不对，宽慰我先别上升到无法胜任这个工作，赶紧回家睡觉。

复工后，@无法无天大母猴得到了一个manner咖啡杯，像是个遥远的巧合 / 受访者供图

回家举步维艰，打车、上下车、刷门禁卡、按电梯，连这些平时丝毫不需要思考的事情都变得十分困难，好像包括工作生活在内全部的记忆都被清空了，再次醒来已经是13个小时之后。

周末两天，我只是看到工作消息就开始本能地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躺在昏暗的房间里迷迷糊糊刷短视频，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二手奢侈品回收、翡翠加工、美食制作，但是完全没有任何内容进入脑子，甚至还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下单了绿豆饼，但事后没有任何印象。

工作相关的信息碎片不断闪回，但我抓不住任何一点，睡着和醒来的界限变得模糊。我开始忘记吃饭，或者吃饭的时候忘记咀嚼，体重立刻掉下了一百斤，没有什么力气站起来活动。我很想求助，但说实话我自己也无法描述我的状态。

周一复工后我止不住地想：“要不我现在离职回老家？这会不会对我和组织来说才是综合代价最小的选择？”我到公司楼下Lululemon的门店问小姐姐可不可以兼职，她陪我聊了一中午，我还问了我的美甲师，现在开始学习转行去做美甲是否可行。

《银河写手》剧照‍

我一度设想了这样的一周——在Lululemon做三天兼职，站着活动跟人沟通，然后再做三天美甲师，坐着不动考验耐力，最后留一天休息，岂不是可以身心健康两手抓？

很遗憾，这些轻体力劳动的收入水平比起大厂确实有一些差距。而且我很担心的一件事是，会不会现在遇到的状况并不是“这份工作”的特殊问题，而是在每上手一份新工作的必经过程？我很可能是因为我对现在的工作感到痛苦，而将其他的工作过于简单化和浪漫化了。如果我一感到痛苦就想要逃离，是否永远无法到达下一个阶段？

我分别和组长、主管一起吃了午饭，简单地沟通了下目前的情况，他们纷纷表示刚刚接手很多地方不熟悉或者出错都是正常的，他们会给我一段新手保护期，等我慢慢补齐新岗位所需的认知。

这么想来确实，上一个人在这个岗位做了三年积攒下来的经验，我企图在三周之内全部内化是不现实的。而且能够交接的基本只有“怎么做”类的工作sop，而更后端的“是什么”“为什么”等等的逻辑，以及和所有相关方之间的信任账户，都需要长期积累。我对自己的要求甚至已经远远高于领导对我的预设，所以在我发现我无法达到的时候才会一下子陷入自我攻击。

我慢慢意识到，我过去作为顺风顺水的好学生，难免潜意识里推崇优绩主义，它带来的影响就是我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其他人的要求都是极高的，到达了苛刻的程度。

《凪的新生活》剧照

我会认为，只有比其他人更优的我，才是有存在价值的，所以我难以和我的任何“不熟悉”“不了解”“需要晚点提供”和解，以至于在岗位变动时，我的高要求会立刻转变为自我攻击，马上就造成了极大的崩溃。

而当这个高要求的对象是其他人的时候，我就会要么容易对其他人缺乏包容和耐心，要么就因为过于担心对方的工作产出内容或者时效无法达到我的心理预期，而直接上手大包大揽。这种状态并不健康，单个的个体显然是没有能力和精力面面俱到的，所以组织才会有分工出现。

这场崩溃后，我为自己定下了“融洽”的关键词。我希望可以随时提醒自己警惕优绩主义陷阱，事来的时候就去解决事，而不是立刻上升到对自身和他者的苛求；更希望自己可以既不一味忍受，也不总是对抗，而是用更加融洽的态度应对周遭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