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拯救暑期档，《默杀》为何不做成爽片？

《默杀》上映6天，目前票房突破4亿，悬疑题材电影近几年在内地影市是热门题材，《默杀》也成为暑期档的救市之作。

作为《误杀》导演柯汶利的新作，《默杀》延续了导演的犯罪悬疑凌厉风格，故事里依然有复仇的父亲，但故事更加沉重，涵盖了校园霸凌、家暴、偷拍等更加丰富的元素和议题。

一方面悬疑是吸引观众走进电影院的一大卖点，另一方面观众看的悬疑片越来越多，对这一类型题材也有更高要求，如何在悬疑之外给观众更多的情感刺激和情绪满足，是创作者们需要思考的议题。

《默杀》没有把悬疑点放在谁是凶手上，而是打造了一幅社会众生相。影片上映后，观众们对于影片的人物行为、故事视角等都有很多讨论和疑问，娱理工作室对话导演柯汶利，聊一聊《默杀》为何这样拍。

议题

娱理：首先想问这个故事最初的创作灵感是什么？

柯汶利：最初的灵感是来自于我在念硕士班的时候看到一个社会事件，对我来讲冲击力蛮大的，我在这个事件里就提取了沉默杀人这件事。现代社会就是我们住得越来越靠近，但是我们的心却是越来越远。

在我的家乡槟城，邻居们跟朋友们都是很近的，如果我们发生什么事情，反正住在隔壁的邻居都会帮忙。但我就觉得现在在这个社会当中，越来越开始觉得有冷漠那种感觉，这就促使我想要把沉默会杀人这件事情，拍成一个电影。

娱理：《默杀》里有很多故事线、人物和元素，您是如何建构剧本的？

柯汶利：这个故事起因是校园霸凌，我最主要要讲的还是沉默这件事情。你在电影里面可以看到很多人物，我就希望是用一种众生相去说沉默这个事，透过每一个人物，透过林在福、透过李涵、透过方老师、透过校长，甚至杨老师、徐妈妈这些角色去帮助把这个故事说出来。

娱理：内地电影市场大家经常讲的一个词是共情，但看完《默杀》一些观众发现很难去代入某个人物，您在做剧本的时候考虑过这一点吗？

柯汶利：在剧本建构的时候，我自己想做一些创新，刚刚你讲的共情，就是希望说跟着一条人物线一直走到底，但悬疑犯罪电影还有别的方式可以去创作。如果有众生相的时候，我们必须要做到的是用多重视角去看待沉默这件事情，就会变得有一点上帝视角，整个故事可能起承转合会变得更不一样。

故事里你看到各种反转，就是原来我以为是这样子的，没想到其实是那样子的，因为我觉得人性这件事情就不是单一的，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善，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恶，所以是这样子去思考这个设计。

娱理：电影里每个人物都承载了不同的社会议题，有校园霸凌、有家暴、有偷拍，元素挺多的，如何去平衡每个议题的篇幅？

柯汶利：电影就是110多分钟，商业电影你就不能过长，我们也做了一些筛选，只要可以帮助讲述沉默杀人这件事情，我就觉得应该是被我们选择下来。

娱理：可能每个元素都能单拍一个电影了，会有观众觉得元素太多了，导演有看到这样的评价吗？

柯汶利：在一个众生相的世界里，存在着非常非常多的事件跟议题，那只是说有没有把这个议题都说好？你想说的是什么？如果我们只想要讲校园霸凌这件事情，那肯定就是要挖得更深，但因为我自己设想的主题是沉默杀人，那我就希望可以用一个比较大的视角去看待这个社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呢？然后把这些议题都展开，但你说我是不是要给答案，那因为我觉得电影不应该是给答案，而是应该是把它拎出来。问观众说这些事情发生了，那到底我们的选择是什么？我觉得只要有提醒的作用，对于电影来说就已经很足够了。

人物

娱理：张钧甯饰演的母亲角色是很复杂的，一开始呈现的是非常爱女儿的形象，后半段揭示出她对女儿的家暴，这个人物为何这么矛盾？

柯汶利：李涵这个角色是多面性的复杂人物，她面对不同人的时候，有不同的方式。她还遇到很沉重的事情，五年前发生了那件事，她选择了沉默，选择了最封建的那种做法。现在的人可能更多会选择去报警，那我想讲的就是要让大家去学会发声，所以故事里我必须要写这样一个偏封建、偏愚昧的人物。

小彤在电影里和妈妈是一个对比组，一个比较封建，一个愿意发声，小彤看到了事情，她通过手机去告诉林在福，为朋友付出了努力。

李涵肯定是爱女儿的，她打女儿也是想保护女儿，你看她每次打女儿都是流泪的，她是用了错的方式去保护女儿。很多母亲常说的就是我是为你好，这句话就很沉重了，为什么要去控制自己的小孩？我想要呈现出就是让观众觉得这种爱女儿的方式是错的。

娱理：彩蛋里女儿开口唱歌了，之前的设定她是哑巴，这个彩蛋是不是说明她重新获得了自由，也愿意再开口了？

柯汶利：是的，可能观众会觉得她被关起来了，但其实她是自由的，有时候肉体在一个广阔的地方，但可能心反而是不自由的。这也是电影好玩的地方，我最后希望给观众一个留白，就是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让观众有更多的思考吧。

娱理：电影里小彤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白鸽，这也是电影里唯一的超现实的一笔，这个设置有何用意？

柯汶利：有一个说法是房间里的大象，就是在讲沉默这件事。那惠君坠落的事情发生在这个礼堂里，这么大件事，但是所有的学生、老师、校长、校工都选择了视而不见，只有小彤看见了这件事，鸽子代表整件事情的真相其实是没有被公诸于世的，都被沉默给掩盖住了。

娱理：这次攒的演员局也很有特点，王传君、张钧甯、王圣迪三位主演您看中了他们身上怎样的特质？

柯汶利：第一点他们都是好演员，实力派演员，他们之前的作品我都非常认可，还有我跟传君、钧甯私底下都是朋友，跟好朋友合作也有信任感，相信他们可以在这样一个文本的基础上，把人物做得更丰满。

娱理：黄明昊那个角色可能一些观众都没认出是他，怎么会想到找一个偶像型的演员来演这么复杂的角色？

柯汶利：因为电影里还是要有一些亮点吧，比方说徐妈妈这样的角色我们找了蔡明老师。黄明昊我看过他之前的一些影视作品，我觉得他是很有天分的一个小孩，而且对于电影这件事情他是有很强烈的积极性。

我第一次跟他见面的时候就跟他说，因为故事的前面他必须跟林在福要稍微做一点娱乐化的东西，就是他必须要误导观众以为偷拍者是林在福，林在福是寸头，但我看到黄明昊的时候他是长头发的，我就问他有没有可能把头发剪了？这个需求他就就二话不说，说随时可以，只要导演觉得有需要、对于角色有帮助，对电影好，当然可以，我觉得他是一个非常敬业的演员。因为我也知道他是偶像歌手，那这种态度就挺好的，很认真，对于剧本也好，对于我们拍摄现场也好，都好认真，是很有礼貌的一个小朋友。

视角

娱理：作为悬疑片，杀人者其实一开始就已经明晰，这次导演如何建构这次的悬疑点？

柯汶利：一种悬疑就是让观众去猜谁是凶手，但其实《默杀》的重点不是凶手是谁，重点是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发，这个才是我想讲这个故事的重点。看到最后一层一层翻转的时候，你才发现说原来凶手是谁不是那么重要，而是我看见了事实的真相是什么，这才是这个故事的内核。

娱理：校园霸凌戏拍出了一些细节，可能会有观众觉得看了是不舒服的，这是您想达到的一个效果吗？

柯汶利：因为在说沉默杀人这件事情，对于创作来说我觉得某个程度上还是必要的，因为很多时候我们在看一部电影的时候，看完其实就没什么感觉，但当你有感觉的时候，你就会去讨论它，你才会感受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如果我选择沉默了，这个事情就会发生了，那这些事情是很痛的。如果你在电影里有感受到痛这件事情，那就代表说我们成功了，你才会知道未来如果我遇见了这种霸凌事件，就应该站出来伸出援手。如果《默杀》让你看到很多恶，感受到很多痛，其实是在提醒你不要再沉默。

娱理：之前就有观众讨论过施暴题材的戏应该怎么拍，有一种观点是应该尽力去展现施暴者的狰狞嘴脸，而不是被施暴者的痛苦无助，这样也很有警醒效果，导演怎么看待这件事？

柯汶利：我想呈现的还是一种更客观一点的视角，其实不是站在施暴者或者受害者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事，而是呈现这些事情每一天都在发生。我没有刻意让你去感受加害者的嘴脸，也没有刻意让你感受受害者多么痛苦，其实我没有刻意在做这个事，我想要呈现的是上帝视角，让你更客观看这个事情。

娱理：您提到电影想展现的就是冷漠旁观的众生相，但作为观众看完，会觉得好像缺乏一个情绪出口。现在市场上大众爱看复仇爽片，所以当时有没有想过另一种讲故事视角的可能性，比如让王传君王圣迪联手复仇？这可能更有商业性。

柯汶利：每个电影都是产品，我们必须要让投资人回本，那娱乐性必须是占一个很大的部分，但对于我来说，如果我们是真的是这么做了，比方说做成复仇爽片让观众爽到底，那就不是我们整个团队的初心，我们最后还是要一个正面价值观导向的电影。

最后戴国栋他明知道有这个证据，他还是选择了善良的那一面，情与法他选择了情，他也为此付出了法律的代价。在做这个电影的时候，虽然拍了很多沉重的议题，最后一定是要让观众回归正向的，就是让观众会有一个出口，看完这个电影之后，会觉得里面还是有爱，我们仍然到最后还是要选择善良。

发布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