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林北大讲座实录：悟(误)读中国人——面子是中国人的核心价值（2）

下面讲面子与自由。这两句话大家会记着的，错和对都容易记。就是“西方人舍什么不舍自由，中国人丢什么不丢面子”。这两句还好懂，后面两句是难懂一点，就是“自由是西方人的面子，面子是中国人的自由”。西方人体面不体面就看你实践还是没有实践自由。中国人自由不自由就看你够得上还是够不上体面。你要是够得上体面就能实现你的目标，就能把事情给做成了，所以这是自由。西方人讲的是一种相对自由，这个自由的前提是说你能做我也能做，你不做我也不做，基于的是一种平等理念。我们的自由相对说是一种绝对自由，就说我做你就别做了，这个就是中国人的面子。中国人的面子是一种实现能力，是一种做得到面子比他小的人做不到的事的能力。我不知道我讲清楚这个概念了没有？大家再想想。

面子是房子，好处是砖瓦。点点滴滴好处，积累起风风光光的面子。简单来讲，面子是好处的总和。好处跟面子之间有这么一个等式存在。好处是中国人的核心指南。我这个理论也不叫理论，能不能叫理论我也不知道。易老师，能叫理论吗？整个的脉络就是面子是核心价值。你看这个标题，好处是核心指南。那么首先要弄清楚什么是好处。其实很简单，我想了半天就是凡是有利于面子提升的都是好处。那个范围要比大家平常说的钱要广，甚至要比大家所说的利也要广。战国春秋时候有义利之辩，这个例子下面再展开。面子是房子，好处是砖瓦。点点滴滴好处，积累起风风光光的面子。简单来讲，面子是好处的总和。好处跟面子之间有这么一个等式存在。这是为什么面子和好处对中国人这么重要。中国人决策的时候，几乎无一例外地问四个问题中的一个或多个问题。

首先问值不值，然后问划不划算，再问有没有用，最后问有好处还是没好处。

我非常欢迎大家反对，现在有人跳起来说“我就不这么想问题的，你胡扯”；当然也有人拍桌子说“我就是这样做决策的”，都有。今天当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这个比较直观，我就不多解释了。有一次我整天在那儿思考问题的时候，我就问自己，说中国人这么多好啊。中国人的“好”字用得很多，这个“好”字到底是什么意思？看球我们叫好球，吃饭我们叫吃好或者好吃，玩叫玩好，走叫走好，男人好叫好男人，儿子叫好儿子，女儿叫好女儿，父母叫好父母。到底这个“好”是什么意思？作为选择题就是是“友好”的“好”还是“好处”的“好”？结果有一天我猛然醒过来，我觉得中国人所有的“好”，用我的概念来理解都是“好处”的“好”。为什么这么说我待会儿讲。当时把这个结论得出来以后我非常郁闷，我这一辈子没有这么郁闷过。我大睡了三天，好几天没有醒过来，当然最后还是醒过来了，要不然今天不会到这儿来。（笑）你要是把“好处”的“好”理解成中国人的“好”，这个“好”跟“友好”的“好”不一样。“友好”的“好”是This is a kind person，He is nice，She’s friendly，这种是“友好”的“好”。其实中国人也经常用“友好”的“好”，但是这个“友好”的“好”围着的也是“好处”的“好”。要把“好处”的“好”讲清楚，我讲一下与好相关的4个概念。

这四个概念是好人、好事、好话、好名

什么是中国人说的好人？什么是中国人说的好事？什么是中国人说的好话？什么是好名？首先讲好人。好人是舍得下好处的人。不挣好处。大家都要做三好生，他不争，他就是好人，就是把好处让出去。好事很简单，我们经常拍大腿，说“这是好事啊！”。有好处的事就是好事。（笑）好话这个概念特别重要，英文经常叫compliments。但是跟中国人的好话概念不一样。好话是用来获得好处的话。你们想一想，为什么我们不怎么把真话全说完？经常是要么不说话，要么说好话？不说话是为避坏处，说好话是要讨好处。然后就是好名，好名是用好处交换回来的名声。这些听起来似乎比较极端，容大家慢慢思考。

刚才讲了一个动态活一个“比”字，那么现在回过头来讲一个静态活一个“好”字。 我们来认真研究什么是好男人，什么是好女人，有没有好自己。

好男人有五个角色，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好女婿，好公公。当然还可以更多，好舅舅，好爷爷都是，当然我只列五个。女人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包括现在大多数情况下，作用空间是在家中。所以好女人就是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好媳妇、好婆婆。仔细一想，女人的“奴我”就是做好媳妇，女人的“主我”是做好婆婆。（笑）不用着急，都有机会，只有一个字你记得就行了，就是“熬”，“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嘛！所以女人的奴我、主我是跟家里角色有关系的。那么回过头来问什么是好男人？把好处拿回家的是好男人，还是相对于家来讲的。那什么是好女人？就是不把好处拿出家的是好女人。这里面特别重要的是不把自己的身子拿出家，这个身子也是好处。

这里面有没有好自己的概念？中国人现在经常讲要爱自己，要善待自己。自己在哪里？“好”字在中国也有另外一个词，这个词叫责任。好儿子就是把好处给父母的儿子。什么是把好处给父母啊？中国的孝顺理念从孩子一出生开始到给父母过世结束。孩子是个男孩父母就有期盼，一定要有出息；是个女儿父母也有期盼，一定要嫁好。所以你要做好好儿子就要有出息，不丢父母的脸，最好能把父母脸的挣大，那就更好。有句话是比较不好听的，但是特别琅琅上口，叫“跟着好处走，永远不回头”。我已经讲了好处是中国人的指南，大家往哪儿走啊？好处在哪儿我们就往哪儿走。今天的好处是从你那儿借到钱，我明天就还你，那个时候以借钱为好处，借到钱了，明天一想，我再用几天，挺好，然后就开始想着是不是能够晚点还，就开始慢慢拖欠，所以中国人追债的过程好累人啊。

好处这个东西我就是这么来看的。许多人说西方人不弄好处吗？也弄好处，当然弄好处。我在海外做律师，现在也在澳大利亚做律师，做了十几年澳大利亚律师。我的总结，“西方人在守规则当中寻好处，中国人在寻好处当中破规则”。前者我叫它“市场文明”，后者我叫它“江湖文明”。待会儿我来讲什么叫市场文明，什么叫江湖文明，差别在哪里？西方人做事首先问合不合法？中国人做事首先问有没有事？（笑）没事就能做，当然事一般都是好事，不是好事大家都不做。对这个我比较大的体会就是开车。刚才已经讲到了一个交通的问题。中国是不是跟西方完全接轨，我不敢说。但是我想两项规则是接轨了。一项规则叫体育规则，不用说了，奥运会那些规则，裁判那些规则。第二项规则我叫它交通规则，澳大利亚是左行，这边是右行，其他的都差不多，但是在澳大利亚开车和在这里开车差别就很大，我用两句话来概括，“在澳洲开车主要是踩油门，在中国开车关键是踩刹车”。（笑）动不动就得停，你不知道哪里就有车窜出来了，而且你越遵守交通规则背后越按喇叭，你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下面这些概念，其实我不太愿意讲，因为孔夫子这么伟大的人早就定了非礼莫言，我现在言的未必是礼，但既然来了，还得讲，是不是礼都得讲。我给大家举个例子，就是勤劳概念。大家的宿舍是不是整理干净了我不知道。我准备去看，大家是不是先去整理一下我不知道。我讲两种情况。一种情况就是有人去看没人去看我们家里都整理得干干净净的，第二种情况是知道有人来看我们就马上收拾，你告诉我这两种情况哪一种更适合叫勤劳？（同学回答：第一种。）第一种相比之下可能发生在日本，第二种发生在哪里我不知道，你们宿舍我没去过。

我们还讲勇敢和懦弱，我们一方面是有一个特别重要的词叫“见义勇为”，另外也有一个词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现在想问的是这两个“勇”是同义词还是不是同义词？当然我们为家庭赴汤蹈火，为相关人群我们也能两肋插刀。如果是非相关人群，我们容易发生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其他就不说了。关于跟着好处走我最后问大家几个问题。大家在真理和好处之间，首先选择了哪个？在好处与是非之间选择了哪个？在真话与好处之间又选择了哪个？在真相和好处之间又选择了哪个？我没有答案，大家慢慢思考，我自己也搞不懂。

下一个章节，叫“用、有、是”。这个“用”字特别重要，说到底好处本质上是用处。举个例子来讲，我们古时候就有个词叫学以致用，学的东西要能够用，所以我们就没有出现欧几里得的几何，没有出现巴比伦弄出来的代数，我们也没有把圆弄成了360度，甚至什么微积分也不是我们发明的的，这是什么原因？因为在这些里我们没看到用处。中国人讲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带着我的未婚妻去拜访我一位老领导，我就说你到悉尼的时候一定要找我，我在中国整天觉得自己没有用。哪件事情我做得成你做不成啊？但是到澳洲就不一样，咱们在那儿也算个地头。我回头又说了你到澳洲要有事用得着兄弟的就说一声。中国人还讲百无一用是书生。关于人的用处我举个例子。现在的手机容量大了，原来的手机只能存250个号码，如果今天我认识了易老师，要把易老师的号码存进去，这250个号码已经满了怎么办？我就把这250个号码走一圈，看看哪个没用的就删了呗。（笑）我这话曾经跟一个中层干部讲过，他一拍桌子说“我就干过这个事”。（笑）所以回过头来想我们的价值到底在哪里？我们作为人的价值在哪里？假如没有用，我们还有没有价值？我们作为中国人，价值是什么？是不是除了使用价值之外我们还有价值？如果有价值，究竟是什么？为什么59岁了，就容易出事？ 59岁虽然容易出事，那时候还是门庭若市，为什么60岁了就开始门可罗雀？我经常跟我一些朋友讲，你现在要交一些没事的朋友，这样的话你60岁以后还有事，如果你现在交的都是有事的朋友，你60岁以后就没事了，因为没你事了。

要琢磨。我们人是我们的椅子还是我们自己。别人是认你的身内之物，还是认你的身外之物？这个问题在我们的文明当中特别值得提出来。这个我没有答案，我只是问问题。通过用的交换，我有用的，你有用的，互相帮助就获得了有，通过用来积累有。通过有就来定义是。What I have is what I am. If I have nothing, I am nothing. 就是我假如什么都没有，我就什么都不是。是不是这样？要琢磨，我不敢下这个结论，我没有这个能力，说到底没有这个勇气，先养几年勇气再说，大家也可以帮着想一想。

接下来我说说椅子文明和个人文明的差别。看人还是看椅子。椅子是你的有，个人是你的是。曹雪芹一部《红楼梦》真是写绝了，我看了5遍还是觉得没看够。“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戏台啊，今天演的是儿子，明天演的是父亲，今天演上级，明天演下级。什么时候演自己？也就是说我们在这个戏台当中，我们perform. 我们是Actors & Actresses，我们什么时候演自己的本色而不是演角色？这个演角色就需要今天变这个脸，明天变那个脸。演本色就不需要。那么回过头来就问中国人什么时候有机会做把“真我”？我觉得大概三种场合可以做真我。第一个是一个人的时候，对着镜子做把“真我”，做点鬼脸，做点小动作，没人看得见，实际上是不是有探头也不知道；二是能够放肆的时候，没拘没束，所以我觉得能够在一起放肆就是真朋友，在一起拘束那不是真朋友；第三大家当然都知道，就是喝完酒的时候。中国人有句话叫“酒后吐真言”。为什么酒特别是白酒在我们的文化当中这么重要？为什么动不动就希望把人灌醉？爱喝不喝，让喝就得喝，该喝就得喝，不喝也得喝，不是想喝就喝，更不是不让喝也喝，让喝也不喝，或者不该喝也喝等等。玩游戏呢！包括卡拉OK这样的娱乐项目，为什么在亚洲这么盛行？在西方就不够popular。因为我们有气啊，我们憋了气，我们要“泄”。借酒消愁，酒后吐真言。醒过来以后，要是记得住的，一定后悔；要是没记住的，一定后怕。（笑）

下面讲一下“泛等级化”。中国人凡是对应的概念，都有阴阳。父亲和儿子，父亲说话，儿子听话；上级和下级，上级说话，下级听话；老师和学生，老师说话，学生听话。毛主席曾经讲过，凡是有人的地方都有左中右，但是是不是这样我也说不准。但是我发现凡是有人、有事、有用的地方，都能辨出一个上中下，至少两样东西辨出个上下很重要。到底谁高谁低，我们一决雌雄。这里面等级就多了，劳心与劳力。孟子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君与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官与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等等，富人与穷人，男人分等级，女人分等级，好人分等级，坏人分等级，国家分等级。民族也是一样，我们不自觉地把这个世界等级化了。比如说澳大利亚就被认为是二、三流的西方国家，比起欧洲、美国是要差一点。留学的时候首选是美国，然后看看欧洲，要是英语行的话也看看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等。所以任何对应概念都有阴阳。这里面多了，包括我们吃东西，贵的就是好的。中国人有句话叫“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实际上最贵就是最好，跟营养没有关系。创造出来一个词叫“家常菜”，就是自己没事的时候吃的叫家常菜。那要吃点好的贵的呢，反而是跟别人一块吃。你看中国人到底善待自己了没有？（笑）贵这个字跟面子相关，跟营养不一定相关。贵的菜是不是维生素多了？不一定。维生素蔬菜水果里最多。是不是蛋白质高了？也不一定。燕窝里面可能两个鸡蛋的营养，卖成这么贵，然后你不给他买他可能还生气，觉得你没有给足他面子。然后我再讲讲好处与快乐的关系。这个是我觉得特别重要。带点哲学性。虽然我跟哲学一点关系都没有。读了11年大学。读了七年半的工程，三年半的法律。跟我今天现在讲的东西一点关系都没有。“快乐是西方人的好处，好处是中国人的快乐”。西方人是花钱快乐，中国人是点钱快乐。实在郁闷了，没事拿开箱子，点点钱也挺好（笑）。

中国人的快乐一定从好处作为直接的原因产生。其实有一种伦理学，这种伦理学叫功利主义伦理学，以边沁为首，起始于洛克。我到北大来讲这些那绝对是amateur。这个我是不懂，我不是专业的。功利主义实际上对西方现在的影响是很大的，其最基本的是认为pleasure is good.，快乐是善的，或者快乐是好的。我们的文明在实践层面上，可以得出结论：好处是善的。好处是善的，从而快乐就是善的。因为只有有了好处，我们就快乐，失了好处，也就是有了坏处我们就郁闷，我们待会儿再讲郁闷。我们的好处是相关人群看到的好处，你快乐不快乐，别人觉得你快乐，你就觉得好象我是该快乐。比方说“你还求什么呢？你看你嫁的老公那么好，要什么有什么？房子又那么大，是别墅，开出去的车，我们从来没见过”等等，“你说你还不快乐，还有谁快乐？”回过头来想想我不该不快乐就快乐吧。（笑）这是置换性快乐。也就是任何一个人在这个位置（椅子）上应该快乐的他必然就快乐，假如这个人在这个位置上，他就被认为不能不快乐。另一方面中国人又创造了一个词，叫各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把这个快乐或者不快乐或者是否是内心体验的真快乐或者真不快乐不告诉大家。

恩情是中国人的核心感情

刚才讲了面子通过好处积累，那么好处如何得到？我这个东西到底真要概括起来要讲一个论就叫好处论，整个围绕的是这么一个词，讲来讲去。首先是恩的定义，我觉得“恩”是用来交换好处的好处。恩是有条件的爱，爱是无条件的恩。恩开初不是爱，但结尾可能比爱还爱。只要条件完成，而且过程反复。

恩有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你要问对方图什么？第二个层面你要问自己凭什么？假如那头图的和你这头凭的是一致的，就开始产生恩。我给大家讲个例子，我有个朋友，这个朋友原来也是领导的秘书，他曾经有个亲戚，他说唐林你在澳大利亚熟，能不能把我的亲戚介绍到澳大利亚的中资企业去？我说当然人我是认识的，但是能不能介绍进去不好说。我跟他讲，你能不能把人介绍进去主要是问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别人用了你的亲戚有什么好处？第二问题是别人不用你的亲戚有什么坏处？如果说都没有，我觉得这事情就很难做成。为什么做不成呢？一个是觉得帮你做这个事的人不会有所图，这是很难成立的。假如这一点成立了，就不存在“跟着好处走”的概念了。第二个知道他有所图，但是不知道他图什么？或者是自己无所凭，这两种情况下都做不到。这个恩概念，所图和所凭是关键。

你仔细想中国人的“爱”字，原来都不单用，用得很少。就算是爱情诗，你说“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写得多好啊！你知道对面站的是谁吗？就是现在社会叫小姐的那拨人，这是柳永，柳永就在妓院里过日子。咱们不说这些。（笑）中国人的“爱”是跟“恩”字连着的，所以中国人就经常说“恩爱恩爱”，“一日夫妻百日恩”。只要有了一晚上的爱，那就是有一百日的恩。当然中国人的“恨”也经常跟“怨”连着，所以叫“怨恨怨恨”。“恩爱”和“怨恨”里面比较重要的是我提出来的所谓唐林的观点，叫非恩即怨。举个例子，中国人有个成语叫无功不受禄，这个大家都听过。其实你要是仔细解读了这个成语，并不仅仅是无功不受禄这么单纯，说的是有功就得受禄。假如我有功，给了我禄我就开始感恩，不给我禄或者没给够我禄我就开始抱怨。这就是非恩即怨。

下面这个例子在你们身边发生得多一点。有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特别好，这个女孩就一直完完全全地接受这种好意，但是一直没有动静。后来男孩就顶不下去了，（对着背后站着的人群）你们顶得下去吗？站得挺累吧。这个男孩就开始回家怨去了，说这女孩不怎么样，没意思就别收人家的东西。当然有一个女孩主动以身相许，到最后男方没有表示，她也会产生怨，这是一样的。非恩即怨是一个特别重要的理念。我有一位朋友，官很大，是一个管组织的人。他和我说过现在安排一个位子，十个人瞄着。然后呢你就解决一个人，接下来那九个人就开始怨，我该得的没有得到。通常你会以为得到位子的那个人应该开始感恩了，结果得到的那个人在背后想“我早就该得到，我都等了那么多年了”，所以得到的那个人是又恩又怨，还不见得单纯是恩。怨多或怨大成仇，仇恨仇恨是连着的。金庸的作品我一部都没看过，但是我买了他的全套，准备把这本书写完以后看金庸，据说金庸写的就是这四个字，恩怨情仇，这就是我们江湖的全部历史。待会儿我再来讲江湖，这是我的理论最最重要的突破。去天11月我本来想把这个书写完了，突然问自己什么叫江湖？没回答出来，想过后再回答，后来回答出来了。那么恩的前提是什么？恩必须在相关人群当中进行，假如这个人不是相关人群，首先给他弄成相关人群。不认识的人之间没有恩。中国还有一个成语叫知人善用。知人善用这个词很值得琢磨，也就是说领导要是不了解你，不知道你，他根本没法用你。他首先得知你，也就是你得成为他的相关人群，他才有机会把你提拔起来。仔细想想，有的人不屑于做这些事，或者没面子做这些事都是非常错误的想法，首先得让领导认识你。我一直讲干部选拔选拔，选是次要的，核心在拔。要拔，领导得认得你这个头才能拔（笑）。

我刚回来的时候，遇到朋友一起吃饭。中国人吃饭一般都有事，30%的中国人吃饭大概都是在结交新人，把非相干人群变成相关人群。70%的人吃饭主要是在相关人群当中进行好处交易。我没事的时候，经常和老朋友一起出来吃吃饭。有一天一个哥们就问了，唐林你有什么事啊？我说没什么事啊，他讲了一句话我觉得一辈子都忘不掉，“说没什么事吃什么饭啊”。（笑）原来没什么事不能吃饭。

现在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基督说爱你的邻居，爱你自己。当然也要爱神。我不是基督徒，我19岁就是共产党员，受共产党影响太深了，加上又是学科学的，让我再信宗教，门儿都没有。孟子就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个话就是相当于要把中国人的内外由家内推到家外，也就是老吾老是内，幼吾幼是内，以及人之老，以及人之幼是推到外。这个说到底也是差等的，就是说首先是有等级的，但是你尽量往外推，这跟西方人讲的爱你的邻居，爱你自己不一样，后者是个人的行为。而前者是把家行为往外推。我们首先要辨清这个问题。我们接下去想，隔壁邻居有一个小孩非常可爱，然后你就觉得我应该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喜欢自己的孩子，也喜欢我隔壁邻居的，结果没事就去跟隔壁邻居的孩子玩一会儿，和他一起吃个饭，送送礼。过后你老婆就问了，你是不是对隔壁那个狐狸精有意思啊？（笑）能这么幼吾幼吗？不能幼吾幼。相比之下，我觉得相对中国男人能够做到的，是妻吾妻以及人之妻。就是睡完自己的老婆，再睡别人的老婆。（笑）这个相对来说要比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容易做到多。但是这个话比较不到位。

作者简介：

唐林，与周星驰同年同月同日。本事不大，运气不小。不只恻隐，更揣感恩。本职澳洲律师，偏是喜欢瞎想。怀疑一切，最先怀疑自己。相信有限，皆因相信自己。秉最中性的眼光，品最真实的江湖。悟（误）读国人，消磨余生。